第1章 【001】秦宪养的一只金丝雀

K国。

索兰夜里就开始下雨,那种缠绵又不痛快的细雨。

体育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楚明舒撑着把黑色的大伞安静站着。

已经是凌晨四点,万物无声,忽然有一声短促的汽笛,车灯自远处打过来。

她将伞抬高了些,一双澄澈的杏眼迎着光眯了眯。

黑色的越野,张扬的车牌,在这个实施封闭管理的地方一路畅行,直到她跟前停下。

路边有积水,有泥点溅起到她笔直匀称的小腿,于是两条弯月眉下意识皱起。

“楚小姐,让您久等了。”

司机下来打招呼,护着车门上沿,楚明舒正欲上车,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后排在处理工作的秦宪。

帝城秦家的长房长孙。

是个让人连提及姓名都觉得冒犯的存在。

家族惊叹他的头脑,业内敬畏他的手段,女人艳羡他的才识,男人眼红他的地位。

当然还有一众肤浅之流,贪图他堪堪一眼便惹人自误的皮相。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楚明舒收了伞,也不管一身泥渍会不会脏了这辆有价无市的车,神态自若地坐了上去。

车内是熟悉的雪松香,味道极好闻。

车锁落下,越野又那么张扬地离开场馆。

楚明舒没想到秦宪会来,也没想到男人都来接她了,还要视若无睹地装作在忙勿扰。

她索性侧身,背靠着车门,避开秦宪面前的小桌板,将双腿搭在男人的大腿上,语调散漫:“秦总的车把我的腿弄脏了,你给我擦。”

她的行为实在是大胆,引得秦宪敲键盘的手一顿,终于侧目看去。

楚明舒的外形无懈可击。

她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衬得皮肤细腻瓷白,五官立体,气质明艳而妩媚。

因为刚练完舞,汗湿透了她白色的衬衫,此时虚虚实实地贴在身上,隐约勾出雅致的曲线。

几个月不见,她又瘦了些,但身材还是有料。

挺会长。

秦宪抿着唇,半晌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方巾,一下一下擦干净楚明舒小腿上的污水。

“要回国发展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询问的语气很淡,分辨不出情绪。

楚明舒也不咸不淡地开口:“秦总忙得脚不点地,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没必要跟你报备了吧?”

嘶——

语音刚落,是男人作坏的手掐在她小腿处的软肉上,十足十的恶劣。

“我看你是出来野久了,给你定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楚明舒听出秦宪语气里的不悦,看着男人扔掉手里的方巾,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显然是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了。

不理就不理。

楚明舒并不打算哄,就着这个姿势拿出手机,潦草地回了些消息。

这周末是她作为ICE成员的最后一场告别演唱会,她已经连轴转将近半个月。

困意席卷上来的时候,身侧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秦宪用低醇的音色吐出丧心病狂的话——

“楚明舒,你别忘记,你是我秦宪养的一只金丝雀。”

金丝雀啊……

楚明舒勾了勾唇,收回搭在男人身上的腿,懒洋洋应了一声。

索兰是K国的首都,从帝城过来,飞机要飞行九个小时。

司机见楚明舒睡了,便切换了车内的灯光,又低声关怀了秦宪一句:“秦总补个觉吗?齐助理说您两三天没怎么睡了。”

听说今天刚结束秦氏财年大会,秦总就马不停蹄飞来K国,真是铁打的好身体。

秦宪是有些倦的。

他按了按眉心,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楚明舒睡颜恬静,长而卷翘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眼。

“阿宪,以后明舒就借住在我们家了。”

十五年前,父亲拉着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跟他讲,他满脑子读书上进却一下子被那双眼睛吸引。

琥珀色,水汪汪,看什么都拉丝,像一片波光万顷的湖。

“秦宪哥哥,你好呀,我是明舒。”

“秦宪哥哥,他们打我,我好疼啊。”

“秦宪哥哥,你真厉害,你可以一直保护我吗?”

好像楚明舒自从来了秦家就一直跟在他后边,闯各种祸,然后让他来收尾。

所以秦宪也足够清楚,楚明舒一向喜欢用那双干净的眼睛迷惑人。

她是一只很有自己思想的金丝雀,从来不肯安分地待在笼中。

秦宪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这才合上电脑,小睡了几分钟。

司机将二人叫醒的时候,车子停在索兰市中心一家七星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楚明舒心头无奈,唉,又得做那事儿。

旋即,她凑到秦宪耳边,吐气如兰,语调拖得长长:“秦总,我等你啊。”

戴好鸭舌帽,拿过司机递来的房卡,直达8888至尊套房。

秦宪紧随其后。

维持这段关系已经多久了呢?

楚明舒记不太清了,寄人篱下后,整个秦家要么对她深恶痛绝,要么对她心怀不轨,她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给自己找到了靠山。

秦宪和她,各取所需而已。

“楚明舒,别分神。”

秦宪捏住女人的下巴,粗砺的指腹抹开口红,低下头去。

他太急切了,在沙发上就没了分寸,楚明舒很挑环境,拍着秦宪的肩膀示意换到床上。

扭动间,目光瞥到茶几上的时钟摆件。

时钟表盘上是一只猎犬,张着嘴巴,切齿锋利。

楚明舒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用力推开秦宪,猛地坐起身,发了疯一样将时钟摔到地上。

玻璃摆件,一摔就碎。

她浑身都在发抖,眩晕感袭来时,秦宪拉住了她的手臂,语气不善:“几个月不见,脾气又大了?”

他的兴致骤减,轻佻地拢好楚明舒已经敞开的衬衫,阔步走了。

楚明舒脱了力,瘫坐在沙发上,光着脚,地上的玻璃碎片正好扎在脚心。

疼痛感却是从心里蔓延出来。

天花板的水晶灯光线温和,在她眼中却变换成十五年前地下室流淌的红色。

耳中轰鸣。

“不要过来!救救我!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

“明舒……明舒逃啊!”

“秦伯昭,你会下地狱的!”

犬吠,撕咬,挣扎,活生生的一个人便被黑夜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