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有漫漫无尽黑夜

前面是一堵墙,后面是悬崖,生活繁重不堪,呼吸伴随着压抑的二氧化碳。所幸还有左边,和右边,一扇门,一面窗,不经意地存在,迂回地指向眉心。这时,好奇心开始作祟,只为尝试,哪怕只为看一眼阻拦大海的堤岸。

第一天

已经开了近四个小时,一阵困意袭来,C驶进最近的服务区,小心地把车停在规定位置。凌晨一点,夜深人静。他拿上洗漱用品向卫生间走去,用脸盆接了开水,然后在水槽里打湿肥皂开始洗脸擦身。浑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他拉扯着边角,用毛巾掏进去,一顿搓拭腿根和股沟,洗净了久坐一日的浊气,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幸亏是夏天,晚风凉爽,只略微的冷。洗漱完毕,他拎了桶热水,坐在露天座椅上泡脚,然后点燃一支烟,等着方便面变软。心想一会儿把觉睡足,争取明天直接开到八宿。

C这趟车从建水出发去往拉萨,行程两千四百多公里,计划行驶四十个小时,遵纪守法的话,要五天才能到达。车厢里满载石榴和洋葱,还有帮朋友捎带的几十箱紫陶锅。

尽管等装货等了整整两天,直到今天下午才缓缓出发,但一路高速畅通,只在几个路段被稍许耽搁。C妻不再跟他出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一来她腰椎间盘突出,二来她在县城的酒店找了份勤杂工的工作。没人在身边照顾起居和做饭,C反而轻松不少,只不过一个人开车,就不能接太急的活。他倒不是没想过再雇个司机,轮换着每天开满十六小时,但那样一来,刨去油费、路费、人工等成本,挣到的钱会少得让生活都打不起精神。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声响。C赶紧擦干脚,穿上鞋,起身时不忘把碗里剩下的面扒进口中。他摸着过去,大型车辆停车区的一端有一辆十米长的平板拖车,那上面载着一辆小型挖掘机,近旁有三个人影在暗处捣腾,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他们身后有一辆皮卡,中间连着根管子。

“喂!干什么呢?”C吼道,同时用手里拿着的电筒照向他们。

其中一人立即逃进了皮卡驾驶座,另外两个人慌忙收拾起工具。

“简直无法无天了!”C迈开大步走上前去准备逮人,油箱旁一个瘦子抄起地上的棍子。这时拖车驾驶室门打开,跳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手持一个汤锅,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液体就泼了出去。

“什么东西!”瘦子一边擦衣服,一边朝那矮小的身影抡起棍子。C及时地飞来一脚,踹在他腰眼上。一旁的胖子赶紧把瘦子扶起来,看来这场架非干不可。此时,周边聒噪起来,货车和卡车司机们纷纷跳下车往这边走来。

“赶紧跑!”皮卡上的人喊道。瘦子和胖子顾不上散落的工具,仓惶跳入车中,一阵刺耳的轮胎磨地声连连响起,他们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你俩胆子也太大了,”围拢过来的人当中,卡友甲站出来说,“万一寡不敌众,那多不值当啊!”

“是啊,你喊几声啊,大伙儿不就都醒了。”卡友乙说。

“尤其两口子上路,更要小心,安全第一。”卡友丙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些责备C的语气。

直到这时,C才察觉到,那矮小身影是个女人。她四十岁上下,穿米色格纹衬衫和牛仔裤。

待众人散去,C问:“你就一个人开这家伙?”他指指那辆大型平板拖车。

“是啊,有问题吗?”女人一边把汤锅里剩下的液体甩干净,一边回答道。

C想这能有什么问题,就是厉害呗,连自己都没A2驾照,“你这锅子里都是什么?”

“吃剩下的螺蛳粉,”女人抬起头,路灯照亮了那布满血丝的瞳孔,“刚才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C说,“小心点。”

“行。收拾一下,休息了。”女人说罢转身离开。

虽然法律没有禁止货车夜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但这段时间司机们基本都在服务区休息,等着一早再出发。而油耗子就专挑这时候作案。如果一辆货车配的是两个司机,还能轮换着执勤,可一旦累起来,也都是闭眼就睡。干这行的普遍缺乏锻炼,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安全驾驶上,确保不能有丝毫差池,实在劳神费力。如果倒霉,碰到猖狂的团伙作案,而周围又没有什么车和人,司机们通常就选择躲在车里报警——毕竟比起几千块油费,还是命要紧。

C爬上驾驶座后排的睡垫,一闭眼就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

吃过早饭,检查好车辆,加满热水瓶,C往保温杯里泡上红茶,启动车辆就出发了。昨天开超了八小时,是托了高速畅通的福,交警对于“货车司机一天驾驶不得超过八小时”的新规也是相对放宽,知道都不容易。但是今天进藏,要格外小心,214国道这条滇藏线查得很凶。虽然他备了一天余量,但还是希望能尽早抵达目的地,这样就能在拉萨拥有更宽裕的找货机会。

算上排队开限速条和休息吃饭的时间,今天预计得开更长时间,夜里十一点左右到达八宿县。C对这条线并不陌生,但八月雨季,突发状况频出,总之,控制好车速要紧,不用赶时间。

那天天气难得的好,经过飞来寺时,远处的梅里雪山看着就像一幅流动的风景画。C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独自拉一台挖掘机的女人。他在路上跑了十来年,见过开重型货车的女司机,但这种下车直接干架的狠角色,从未碰到过。“真牛逼!”

下午一点多到芒康时,C饿得肚子咕咕叫,就找了家以前去过的餐馆,吞下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外加两个藏包子,顺便闭眼眯了一会儿。再往前开就是滇藏线和川藏线的交会点,两条线路在此合并为318国道一路向西,从那开始每段都有限速条。再次起步时,一辆载着挖掘机的重型卡车出现在C的后视镜中,在刚才吃饭的路边缓缓停下。

C喜欢听许巍的歌,他的所有专辑一张没落地都被他收入囊中,虽不能仗剑走天涯,也不能像风一样自由,但每次唱卡拉OK,必点那首《那里》,尤其歌里开头那四句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那里曾有灯火的辉煌

那里没有漫漫无尽黑夜

那里永远不会被遗忘

那里没有孤单寂寞黑夜

……他喜欢歌里的那种不确定性,那种对生活的憧憬以及对理想之地的期许……觉得这首歌唱出了他的心声。每逢这时,他就会不经意地跟着CD哼起来。

晚上八点不到,C开始给油门,想趁着天亮,走完怒江七十二拐,再停车吃饭。正值暑假,318国道上自驾游的私家车很多,还有不少进藏的骑行客,以及零星的徒步者。拥堵之外,尤其要小心的是后面胡乱夹塞的小车。

停车等待时,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妻子特地准备的馒头,就着红茶啃起来。虽然C和她是相亲认识,谈不上多少爱,但她把父母照顾得妥妥当当,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最难能可贵的是,为分担他跑长途的压力,她还去考了B2驾照,心甘情愿地在路上做了五年的“卡嫂”。他喜欢和妻子在后座的床铺上做爱,躺着不动,妻子骑着他,一天奔波的辛劳便得以尽情释放。眼睛望出车窗外,有时能看到月光皎洁,群山环抱。

从国道上拐下来,天色已暗,过了怒江,他便在路边找了家四川饭店。进门时,他看见已经有不少司机在喝酒,看来都是打算今晚在此停留的。点完餐,他拿来一壶开水,灌进保温杯。抬头看到靠窗座位有人朝他招手,原来是阿强。

“去哪儿?”阿强问。

“拉萨,”C说,“你呢?”

“林芝,”阿强说,“结束后,我也准备去拉萨,看看有什么货可以拉。”

“到时候好好喝一顿,”C边喝茶边说。

“对了,你这一路过来,听说了一件事没?”阿强环顾了一圈四周,小声问。

C说:“昨天刚从建水出来,今天就到了这儿,一路都在开车,没机会听人说话。”

阿强说洱源有个女的,把工地老板杀了,还开走了停在施工现场的一辆平板拖车。他还说那女的和工地老板搞破鞋,结果他嘴贱,闹得全村人尽皆知,她男人去工地讨说法,被保安打断了一条腿。然后继续说,那女的心狠手辣,行凶之后,还把那老板的生殖器割下来喂了看门狗。

这时候,老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爆炒腰花盖浇饭端到了C面前。

“是什么牌子的挖掘机?”C边说边把饭拌开,让腰花的荤汁浸润米粒,同时在脑海里回想着昨晚的细节。

“这不清楚,我也是听说,在丽江高速服务区加油时,听其他司机聊起,还看到一些警察。”阿强拿过一个塑料杯,要给C倒啤酒。但C拒绝了,说:“今晚还要继续跑路,八宿县城那边有个休息站可以冲澡。”

最后一个小时的路程里,C异常清醒,把昨晚发生的事和之前阿强说的话串联起来,似乎就能说通:亡命之徒自然什么都不怕。但转念一想,开一辆那么大的平板拖车,又载着目标如此明显的挖掘机,如果真是命案,还能堂而皇之地在公路上行驶?再想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总觉得有故事。一到目的地,C瞬间就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疲乏,动脑筋实在辛苦,便草草洗漱,倒头睡去。

第三天

手机闹铃突然响起,闯入耳中的还有哗啦啦的雨声,C睁开眼,车窗外一片模糊。上完厕所回来,他便坐在车里吃起了早饭,昨晚灌的开水还烫着,就泡了包方便面,剥了两个茶叶蛋进去,这十几个茶叶蛋也是妻子煮好的,让他在路上垫肚子。看这情况,今天只能勉强开到林芝了。

大雨减缓了整条国道上的行驶速度,老练的大车司机都会慢慢跟着前面的车,除非碰到行驶过慢的车辆,一般都不会轻易超车,急弯处还要小心对向车道的逆向超车。这不,C在出了然乌湖的大弯时差点就撞上弯道超车的一辆奔驰G500越野车,要不是他急踩刹车,以及对向客车往右打了把方向盘,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他摇下车窗,对着那奔驰喊:“不要命啊!”

开奔驰的是位梳着背头的大哥,知道是自己的错,就不声响了。但眼神还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倒回去啊,还傻愣着做什么!”C一向都不怕这些开豪华车的,知道他们患得患失。

那奔驰开始倒车,但他原本超车的位子已经被后面的车填上,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往后退,经过的同向车辆估计都在骂“傻叉”。

C和客车司机打了个招呼,便不客气地顶着奔驰往前开。退了将近三百米,终于有一辆大货车给背头大哥让了个位子,那奔驰才悻然缩进去。“下雨天,心急个啥,不白超了这么多车。”C愤愤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到达波密时,差不多是下午一点,C不是很饿,但还是去吃了点东西。他以前没在波密县城停留过,但听卡友说过有家藏餐的烤羊排和牦牛肉灌汤包很不错,索性就决定去尝一尝,顺便午休。

把车停妥,披上雨衣,拐进巷子。那家餐厅的院子很大,要是天好,晒晒太阳肯定舒服。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少,其中多数都是游客。他点了份牦牛肉灌汤包,正泡茶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个人。

那人看到C,直接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

“你怎么在这儿?”C惊讶地问。

女人边用毛巾擦头发边说:“吃什么?我请客。”

“已经点了,”C试探着问,“你一路都跟着我?”

“跟着你?”女人说,“我是来吃饭的。”

两人就没再往下说,灌汤包端上来时,女人向服务员又加点了一份,还追加了烤羊排。

“要不你先吃?”C说。

“也行,我是真饿了。”女人说完就用筷子夹起包子,蘸着辣椒酱吃起来。

C心想:还真是不客气。雨天的微光把女人的脸蛋照得有些动人,她皮肤不算糙,有一颗虎牙,瞳孔里的血丝已经不见了。他接着打量起她穿的衬衫,是同一件格纹衫,看不出新旧,然后心生遐想。

“你去哪里?”女人问,“哪”这个字带着浓重的口音。

“啊?”C回过神来,“拉萨,但今天到不了了。”

“路上没被查?”

“没查。”

女人又往嘴里塞了一整个包子,灌汤的汁水从嘴角溅出,不知喷到了哪里,“你也吃啊,别不好意思。”

C说:“我不是很饿,因为朋友推荐过这里,就进来试一下。”

这时候,另一份牦牛肉灌汤包和烤羊排已经端上桌。C心想:好家伙,真能吃。

女人又吃了两个包子,起身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C直接用手抓了一个灌汤包,丢进嘴中。浓郁的汤汁和厚重的牦牛肉在口腔里欢快地跳起舞来,果然没来错!又抓了一个蘸点辣椒酱吞下去:哇!好吃!这酱是调制过的,厉害!

女人很快就回来了,随即拿起帽子和毛巾,说自己急着赶路就先走一步了。“羊排可以打包,刚好晚上下酒。”然后对着C做了个一饮而尽的手势。

这一连串动作把C弄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就出门了。他起身追过去,女人早已消失在巷子尽头。

C回到餐厅,吃着剩下的灌汤包,寻思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判断她是否是阿强口中的行凶者呢。越想,这包子就越没了之前的美味,他脑补着女人口中飙汁的画面,心想还真没遇到过这么不见外的人,近乎粗野的模样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结账时,被服务员告知单已经买了,C便打包好羊排,靠在沙发上歇了半小时,然后继续上了路。

这时雨势已经变小,车窗外一片豁然开朗,沿途帕隆藏布江的磅礴气势一览无余。一个念头在C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往前赶赶,说不定能追上那女人。这么想着,C的肾上腺素开始翻滚,一种追逐猎物的快感渐渐占据大脑。他全神贯注地把紧了方向盘。

三个多小时后,在接近鲁朗的山口处,C望见了载着挖掘机的那辆卡车。他不紧不慢地跟着,虽然他的车和那辆卡车之间还隔着几辆车,时不时还会加塞进来小车,但他的车速更快,看到加油站后,C马上开进去把油加满,然后再继续慢慢追女人。晚上五点多,在色季拉山口的盘山路前,他超过女人开的那辆卡车,看了眼驾驶室,果然没错。女人没意识到C的视线,戴在头上的棒球帽压得很低,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到达林芝镇后,C把车停在路边。这里有条岔路:一条仍是318国道,沿着往前不远就是林芝市,然后就是通向拉萨的林拉公路;另一条则去往桑日和山南,但路况不好,耗时更长,所以即使要去山南市区,司机都会选择走林拉公路先到日多乡,再从那里拐到302县道南下。所以,他有八成把握,女人会继续延318国道往前走。

果不其然,C等了约四十分钟后,那女人的车出现了。他没猜错,继续跟在她后面,琢磨着她会去哪。他们沿着林拉公路一直往前开,经过林芝,穿过工步江达县,尼洋河便在身旁奔涌开来。天色越来越暗,雨慢慢地停下来,但那女人似乎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难道她想开一整晚一直开到拉萨?终于,晚上十一点,那辆装载挖掘机的大卡车在接近日多乡的埿村停了下来,路边的休息区已经停了七八辆大货车。C惊讶于自己的状态,竟然没有一丝困意。

女人跳下车,活动着脖子,走向厕所。等她回来时,C下车迈上前。

“要不要吃点羊排?”他像老朋友一样跟她打招呼。

女人疑惑地看着他,以确定对方没认错人。

C举起手中的白酒,还了一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哈?你不会是一路都跟着我吧?”一语中的,女人摘下棒球帽。

“啊?没有,”他撒谎说,“碰巧看到你,我的车就停在这里。”

女人没接话,心里寻思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行吧,搭个伙,我确实饿了,”女人边说边从车上拿下水杯和折叠椅。

C从工具箱里拿出卡式气罐炉,用铝箔纸把羊排包起来,点火加热。

“可以啊,设备挺全,”女人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载着这家伙去哪?”C问着,递给她一个馒头。

女人接过馒头,掰了一口塞进嘴里,说:“哲古镇。”

“那看来我们明天就要分道扬镳了,”C的语气里明显带着点失望。

羊排热了,C撕成几根,把辣子放在一边,女人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这羊排真行,果然名不虚传,”他也毫无矫饰地往嘴里塞肉。

吃到一半,C说:“我问一句,但你可别介意,纯粹是好奇。”

女人示意让他问。

“你是不是杀了人?”C说完,喝了一大口酒壮胆。

女人停下了正在咀嚼的嘴巴,直视着他,说:“然后把生殖器割下来喂了狗?”

“真是你?”C假装往后靠了靠。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开了一千五百多公里,居然没人抓我。”

他知道了,传言里的那些事都不是她做的。女人解释道,这个故事在休息区和加油站都听说过了,还有人因此躲她。

“你怎么跑起大车的?”C接着问。

女人一口喝完杯中的酒,说:“还不是为了挣钱,男人死得早,家里又有老人和孩子。”

尽管每一个货车司机基本上都会这么回答,但C还是觉得她不一样。他俩聊着聊着,天上又飘起雨来。

“去我车里吃吧。”C对女人发出邀请。

女人没有拒绝,起身收拾完,回车里拿了东西。

雨越下越大,酒味混杂着荤腥气,按捺不住异性的气息……

车外电闪雷鸣,车里翻云覆雨。她的叫声混进窗外的雷鸣中,让人胆战又销魂。

一个月后

警察给C妻打电话,表示C依然毫无音讯。最后一次捕捉到C开的那辆货车的影像是埿村村口的摄像头。但无论是通向拉萨的林拉公路,还是去往山南的304县道,沿途监控都没有捕捉到其他任何相关的踪影。实际上,直到拉萨的客户打来催货电话,C妻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报了警。其后的一个月内,警方先后组织了好几次针对埿村及其周边的大搜索,但一无所获。也就是说,C和他的货车在那晚凭空消失了。

一年后

两个当地小孩在哲古湖边玩耍,捡到一张裂成碎片的CD,那张唱片正面印着模糊的照片,还写着几行字:

……

那里没有漫漫无尽黑夜

那里永远不会被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