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马弟子

昏暗的烛火，阴森的纸人。

堆满老旧牌位的供桌，散发着木头腐烂的味道。

江年环顾四周，愣神许久，这是到了一处古代祠堂？

掌心传来的刺痛，令他微微低头。

他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两根铁钉刺穿。

铁钉的尖端，扎进桃木椅中。

鲜血不断滴落，染红身上所穿的灰色囚衣。

‘这是哪里……’

脑中纷乱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这是个礼崩乐坏、邪祟遍地的古代乱世。

风水相术，出马请仙，驱邪叫魂，扎纸走阴……各种诡异离奇的民间风俗，伴随百姓从出生到入土。

这里有风水相师，替达官显贵看风水、选墓址，求生前荣华富贵、死后庇佑子孙。

也有出马弟子，耍鼓、唱词，请仙家上身、为百姓消灾。

还有许多游离四方的道士和尚，掌握些佛道奇术，拍人后背、抚人脑门，叫回迷失许久的灵魂。

而自己借尸还魂的这副身体，没有任何奇技淫巧。

只是个本该被杀头的“反贼”罢了……

前身本是莲花村的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本分分。

后来不知为何，被村中士绅诬告谋反，下了黑山县的死牢。

本该七日之后，菜市口斩首。

可为何离开了那座死牢，出现在这处祠堂之中？

‘我穿着带血的囚衣，很有可能越狱了。’

想到这里，江年嘴角显露一丝微笑，他很欣赏前身杀出死牢的举动。

够狠！

“呜……呜……”

祠堂深处，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江年发现啜泣声的来源，在那牌位与纸人之后。

“来都来了，何不现身？”

他怒问一声，竟又听到铁链撞击的声响。

定睛望去，发现纸人背后的黑暗中，站着一个瘦弱小姑娘。

年约八岁，瘦骨嶙峋……小姑娘穿着一件肮脏的布裙，身上被铁链牢牢捆绑。

刚刚自己那一声怒问，吓到了这个小姑娘。

她身子一抖，身上铁链当！的一响。

“你叫什么名字？”江年装出一副和蔼模样。

“翠儿……”小姑娘怯生生说道。

“我叫江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可……我是坏人……”翠儿瘦弱的身子颤抖不止。

身上的铁链，不断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鲜血，缓缓从她指尖滴落。

她那直勾勾的目光，一直盯着江年，像是在看某种凶恶邪祟。

绝望又惊恐的眼神，令江年深吸一口气。

你是坏人，又被关在祠堂里，身上还捆着铁链……江年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愧是穿越者的待遇……’江年苦笑，试探性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是坏人？”

“爹爹说的，我是坏人……我害了好多人……”翠儿开始啜泣起来：“可那些人，根本不是我害的，为什么怪我……”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忽然又用一种成熟女人的声音，对江年说道：

“我娘要还在就好了，我娘肯定不会说我是坏人，我是好孩子……”

刺耳的啜泣声，回荡在幽暗的祠堂之中。

燃烧的香烛，火苗儿抖了又抖。

矗立在供桌两侧的纸人纸马，莫名的动了一下。

这些纸人纸马，都被点了睛，还是用血点的。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江年没有再问翠儿任何问题。

他怕问出些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娘……我想你……你来带我走吧……”

翠儿还在低声啜泣。

她身上铁链晃动的声音，混着刺耳的啜泣声，不断轰入江年双耳。

江年脑子发胀。

疼痛的作用下，眼中幻觉越来越明显。

{词条尚未刷新，请见证民俗。待刷新之后，将瞬间领悟。}

看清眼中这一行文字，江年很不理解。

虽说从前身记忆中得知，自己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存在各种诡异民俗。

可只要见证一遍，刷新对应词条，就能省略多年修炼，直接一步到位，达到融会贯通？

‘不愧是穿越者。’

他心中默念着这一句话，心中已经有所期待。

当啷啷……

那个名叫翠儿的瘦弱小姑娘，此时从纸人后方的黑暗走出。

她拖着身上的层层铁链，正向自己走来。

江年想要说些什么，安抚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说有自己在，她不要害怕。

可他心里也怀疑，或许祠堂之中所有危险的来源，就是这个翠儿。

前身，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翠儿杀的。

“娘啊……我想娘……可娘在洪水第几浪？”

“忍心撒手赴黄泉，却将翠儿丢四方……”

“日也想，夜也想，梦里醒来哭断肠……”

“何不也将翠儿带身旁……”

小姑娘稚嫩的哭腔幽幽传来。

江年发现这位小姑娘的眼中滚动着泪珠，显然极为思念她的娘亲。

可她们母女俩，早就阴阳两隔。

难道正因为此，翠儿成了邪祟？

可自己是无辜的，凭什么要被她“吃掉”？

江年决定自救，他张口咬在铁钉上，想将它们拔出双掌。

可才拔了第一个铁钉，眼前的翠儿，忽然异变！

翠儿面目狰狞起来，四肢扭曲的像是一条蛇，一双丹凤眼中毫无一丝眼白。

她整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断打颤，发出不属于人的声音。

整张脸不断向外渗出鲜血，关节处扭动的嘎吱作响。

‘我想起来了，她好像中邪了。’

前身的记忆，还在不断浮现，江年回想起了之前亲历的那一幕。

回忆的画面中，出现了两个老者。

一位是莲花村普通村民老赵头。

另一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跳大神的，人称王老汉。

记忆中，王老汉和老赵头正在交谈，商量着“驱邪”之事。

……

“王大师，你看我们老两口身上的伤，都是翠儿打的。”

“翠儿从小很乖、很孝顺，可三天前开始，突然变成那副模样。”

“先是晚上说梦话，都是些‘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要你们永不安生’之类的话。后来，他看见我就打，要把我们打死……”

‘王大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钱不是问题，您可无论如何要治好她。’

……

江年终于明白了，中邪的翠儿，是老赵头的小女儿。

最近，翠儿忽然开始梦游、伤人、说胡话。

翠儿的娘还活着，她说的话却都是在咒她娘亲去死。

因此，老赵头四处借钱，花了二两银子，请王老汉来跳大神驱邪。

可自己在这个交易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王老汉来驱邪，关自己什么事？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从祠堂外传来。

江年内心猛地一颤！

整个祠堂内部的吵闹瞬间消失，周围一片死寂。

不断逼近的翠儿，也好似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快速向后退去。

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点声越来越急促，晦涩的咒语从祠堂之外传了进来。

“满身白毛善跑跳~天生灵慧感天召~祛病消灾无废话~只为一朝登仙道~”

江年掌中的铁钉自动脱落，他猛地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出椅子！

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控制自己的四肢，逼迫自己舞动起来。

{已见证！}

{跳大神：一种古老的民俗，需经耍鼓、唱词、神舞、商讨四种流程之后，才能沟通五位仙家。又或者，沟通邪灵……}

{词条刷新：出马弟子。}

{词条等级：一级。}

{词条效果：进入桥梁，沟通一位新堂口的五仙家子弟，请仙上身。}

几行信息，出现在江年的眼中。

他立刻理解了一切。

“原来，我是二神。”

“王老汉把我从死牢里面偷了出来，用我的阳寿换取邪灵的帮助，替翠儿驱邪。”

“邪灵抽干我的阳寿，他坐收渔翁之利，算计的好啊。”

江年理解了一切，自己原来是王老汉的“工具人”。

自己的阳寿，即将被那位邪灵榨干。

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狗东西，你请邪灵出马，以你的名义，用我的命？’

江年凝视“出马弟子”词条，领悟请仙上身的秘密。

‘跟我一个穿越者斗，你有这个实力么？’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身子情不自禁晃动起来。

脸上浮现一抹狰狞：

“请仙儿是吧。”

“来，给我请一尊大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