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利贷

我楞在原地,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欠的你们的钱?”

“很久了,赶紧吧!”

对方说完了就挂断了电话,瞬时一股子寒意冒上我头顶。我立马拨了谈素的电话,但是一直无人接听。

我拼命地疯狂地坚持拨打,但是只有“嘟嘟嘟。。。”回荡在耳畔。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危险离我近在咫尺。然而就在我两眼涣散,六神无主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找我妈,赶快。”

是谈素的信息。我愤怒的点击着手机键盘,把本想脱口骂出的话,用文字输出给对方。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什么时候欠的钱!?你在哪里?你躲起来就把我扔给你以前的债主?你什么意思?这个人是高利贷吗?你还是个男人吗?”

弹出去的信息,没有立马收到回复。过了一会儿,他倏地扔下一段话。

“快打电话给我妈!是以前认识的朋友,我已经还掉一部分了,还剩一点点。只有我妈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她比起我还是更相信你!”

虽然字数不多,但是我感觉我看不懂它们是什么意思。

“你莫名其妙的在说什么?你在搞什么玩意儿?”

暴怒的我还在岗位上值班。我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忐忑不安的度过八个小时。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我坐在汽车里冷静了一下,硬着头皮拨通谈素妈的电话。

“喂?”

“妈,谈素人不见了。”

“什么意思?”

“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谈素欠他的钱,他也找不到谈素。现在该怎么办?”

“。。。”

电话那头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下去。

“他说多少钱?”

“十万。”

“什么?十万?我以前不是替他还了十五万了吗?怎么还有十万?”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谈素结婚前就在外面欠债了?还十五万?

“我来打电话给他。”

“哦。”

我挂了电话,在车里坐了许久。我时不时打谈素的手机,但对方一直处于通话中。想必他和他母亲还在继续交谈着什么,说着一些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就在我即将发动汽车时,谈素的电话来了。

“我妈答应替我还债了。”

听得出谈素松了口气,我很纳闷谈素的妈怎么那么好说话。

“你妈就这么答应了?”

“对啊,我和她说要不然我就不回家了,永远也不回来!”

“哦,对了。我妈让你千万别告诉你爸妈。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个怎样纵容与任性的一对母子。事已至此,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不想管,也管不动。

谈素的债原本没有十万,是利滚利加起来变成了十万。他欠下的那笔钱就是高利贷,那个所谓的以前的好友,就是个社会瘤子,放贷的混混。

谈素的朋友比较杂,有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有些人和他的年龄相差很大,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在他身上,我搞不懂的事情很多很多,我也被他那些突如其来的欠债弄得头昏脑涨。

我本身就不是个对钱敏感的人。也没有做规划记账的习惯,我曾经的收入勉强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作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爱好也是极其的普通,就是逛街喝奶茶买衣服。

自从和谈素结婚后,我的钱不止要供我自己,还要时不时得补贴谈素,使得我经常捉襟见肘。

而他每次用钱的理由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出去应酬公司的客户,但是需要自己先垫付,等报销的时候还给我。但他交给我的收入与所谓的报销,永远赶不上我给他的数量。

我如果拒绝不给,他就玩失踪玩失联,或者对着我发脾气,甩脸色给我看。我见他很头疼。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真的很没用,其实不给他能拿我怎么样,怪也怪自己没有底线。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付出些代价,只是我的代价算是大了些。

距离我小产后一个多月,我和谈素住回了婚房。经历了流产,我对自己的身体持有了些怀疑,我在网上搜了些资料新闻,也有人同我一样孩子在前三个月胎心停了。有的人和我一样,孩子自然流产,也有的选择搏一把,看看孩子能不能救回来。

谈素的母亲还要时不时来说两句话给我添堵。

“你们去医院查查,特别是你小旖。隔壁小区那里王阿姨家的女儿就是基因问题,查出来生不了!”

谈素听了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看我,我没有吱声。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有问题早发现早解决。”谈素母亲自认为自己苦口婆心,说这些都是为我们好。

我想了想,也算为了自己。

“好吧,那谈素一起去查查。”

谈素母亲脸上的横肉松了松。

“这就对了。”

隔了几天,我挑了个休息日,在网上给自己和谈素预约好了妇保医院的优生优育科。

我们如约来到医院,那天看这个科的夫妻非常多。就算预约了,还是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等到我们的时候,里面坐了个年纪较大的老医生。

他简单问了我们两句,电脑上操作了一下,就喊了下一位。

我们两交了费,又排了很长的队,抽了大管血,回去等血检结果。

隔天下午,检验结果就出来了。我手机上查了下,再看了看谈素的报告,我们都没有问题。

谈素的母亲知道我们没问题后,似乎给了自己足够的勇气。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一些没有科学依据的话,不管我会有什么想法,就自顾自地在那说:

“我听别人说,小产后一两个月就可以继续怀孕的,不用等五个月。”

我的心脏不自觉地颤了颤,眼前这个女人压根不把我的命当回事。

“小产后子宫功能还没有恢复,我的身体现在也很虚,您能不能尊重下我?”

“哼!人家的孙子还是孙女已经在地上能跑能跳了!你到现在都没个动静,还出了这种晦气的事情!你让我和谈素的爸怎么想!?”

这些字眼就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身上,刺痛又看不见伤口。

“那您现在什么意思?上次人家医生也说了,这种事情现在很常见,我和谈素还年轻,您为什么说得我不能怀孕了一样!”

“什么意思?别人都在我面前说,你是只不会下蛋的鸡!上次流产,你有想过我和谈素爸的心情吗!我们没了孙子!我们没了孙子!”

我的怒火阈值到达了顶点,一下子被点燃,我忍不了这些侮辱我的话!而且句句戳在我的心窝子里,特别是那句“不会下蛋的鸡”。

我和谈素的母亲开战了,吵的不可开交,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我玻璃心,我一点也没有考虑她和谈素的父亲。

就在我们吵的火花四射的时候,谈素回来了。他瞧见这个阵仗,把我先拉回了房间。谈素的母亲一直跟着冲到房间门口,在门外继续吼我:“自从你嫁到我家来,我家就没消停过!”

她这句话,我听懂了,她在骂我是扫把星。我躲在被子里哭的稀里哗啦,谈素把他母亲拉到另一个房间,把她推了进去,并且把房门关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谈素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妈,你母亲,逼着我不顾自己的身体就让我继续怀孕!让我不要管自己的命,为了她和你爸,也要生!”

谈素面露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情。

“好了,好了,她年纪大了,别理她。”

谈素敷衍的哄了哄我。

我在被子里歇斯底里地哭,长期积压的压力、苦楚与不堪,随着眼泪一并倾泻出来,体内的垃圾越清越多,哭到哭不出来,彻底昏睡了过去。

这件事情使我整日郁郁寡欢,但是又不得不往肚子里咽。我的孩子没了,我比谁都难受,现在最大的压力来自男方的父母,我从没有想过离婚,我觉得婚姻是神圣的,一旦结了婚,就该对这场婚姻忠诚负责。

之前,我在家里做小月子的时候,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个算命的网站。她觉得算的很准,就让我也测测。我就抱着怀疑的态度打开了这个网站。

对方问我想测哪方面的运势,我说就测婚姻吧,再加个事业。随后对面发来一串数字,让我加一下这个QQ号码。我按照对面的要求加了这位客服。

客服通过我的请求后,让我把需要提供的生辰八字发过去,等我发过去后,对方说过会儿会有师傅联系我,与我细说。我问了下我同学,是不是这个操作流程,她回答我说,是,你等着就行。

我焦灼地盯着手机,但是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有动静。看了眼时钟已经深夜十一点了,心想这家算命的店铺营业的还挺晚,这算命先生到也挺拼命。

突然,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了起来,看着这来电是私人手机号。我紧张地接通了,对面是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年长男性,似乎人是在室外。

“喂?”

“师傅,你好。”

“喂?喂?听得到吗?”这位师傅听声音应该处在一个风很大,很辽阔的地方。他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听得到,听得到。”

“哦,好的。你是,要算啥嘞?”师傅口音很浓重,声线又自带嘈杂,我只能努力辨别着他讲的是什么。

“我想算婚姻和财运。”

“哦,好的,你等会额啊,额在开电瓶车,额靠路边停了,翻下书再给你打过去。”

我有些无语,他怎么还翻起书来。

“好。。好的。”

过了没一会儿,电话就来了。

“额看了下啊,你呢,你婚姻的话33岁可能会离婚的,33岁。”

我听了不信。因为我觉得我和谈素的感情没有问题,我也不会更不想离婚。

“真的吗?师傅?”

“是滴,肯定。财运的话,就是事业吗,你适合做些小生意,还是有这方面的才能的。”

我对这些财运事业运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全是在重复我不可能会离婚几个字。

“那,那师傅我还能问下我会有孩子吗?”

“我来看看啊。有的,你有一个女儿。”

“哦,好的,谢谢师傅。”

我挂断了电话。听到自己还会有孩子,感觉松了口气。有时候这些迷信的东西,不一定会成真,但是会让人吃了口定心丸的感觉。然而算命师傅说我肯定会离婚这件事情,我始终不愿相信。

时间不会等我,半梦半醒的日子继续过着,该工作的时候继续保持头脑清醒,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回想起谈素母亲的那些话。

这种屈辱与不甘心每天伴随着我。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对自我的否定越来越深,想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眼见小产后四个月过去了,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个“不会下蛋的鸡”,就火急火燎的尝试继续怀孕。

然而每个月排卵期就那么几天,机会也就这么几天。当月,我们失败了,我的“大姨妈”如约而至。

对自我否定的枷锁又紧了些。我有些走火入魔,网上查各种资料,买各种排卵试纸,然而当月尝试怀孕,又以失败告终。

谈素母亲这期间,时不时地还是会来撒几斤盐巴在我的伤口上。我对她的厌恶只增不减,那些恶毒的语言一块块烙在我的心上,但她并不觉得,她觉得自己有话就说,自己是个耿直的人,学不会藏着掖着。

谈素只会和稀泥,听完我的牢骚,只会对我说一句,“那毕竟是我的妈,你那么在意她的话干什么,听听就过去了。”

是的,那是谈素的母亲,但是她并不是我的母亲,我没有义务去谦让她,她也不能随意地羞辱我,诋毁我。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然而这家人是不会懂话语的攻击性并不比动手来的弱。往往言语间的暴力更伤人,更戳心窝子。我又想起算命师傅说的那句话,我此时已经28岁了,我真的会离婚吗?不过这家人我还能过得下去吗?

老天爷也很会和我开玩笑,就在我动摇的时候,我又一次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