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锦衣卫

刘三身为大忙人，每日都忙于和各个阶层的人打交道：胥吏、秀才、商贩、混混......

简直比黑帮电影中的教父还忙。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和顾道士吃顿便饭，前往酒肆二楼赴约时，却意外碰上最不想遇见的一群人。

锦衣卫！

若是往常，刘三总会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几下风，彰显文人风雅的同时，“不经意间”展示扇面上的知府题字，这样的扇子他有五六把，分别来源于不同的大人物，连凤阳府的守陵太监吕老公公都给他题了首《劝学》。

不同的扇子适用于不同的场合，可惜，无论哪一把都吓不倒锦衣卫！

眼下，刘三全然没有耍威风的心思，看到这几个活阎王围绕在顾道士四周，立即生出撇清干系的想法，“几位上差，我......”

“别急，爷们只想问几句话，不打扰你二人吃饭。”

“是，上差请便。”刘三战战兢兢退至一旁，顾明渊反而显得泰然自若，私造度牒这种小事轮不到锦衣卫来处理，他饶有兴致地看向领头人的红色官服，猜测官服上那只用黄色丝线绣出的动物是什么品种。

“飞鱼服？”

“放屁，”千户啐了一口，朝顾明渊讨要度牒，确认身份后点头，“那是二品以上才能穿的，老子只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连斗牛服都没资格，只能穿这件麒麟服充充门面。

算了，和你说这些干嘛。顾玄泊，泼天的富贵来了，道君皇帝下旨，征召两京一十三省各路僧道，知府老爷举荐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现在？”

“明天早晨，府衙，别让爷们久等。”说罢，千户领着手下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大街上，刘老爷才敢直起身子，低声抱怨：“这下被你害惨了。”

地头蛇最擅长利用规则，可一旦惹上锦衣卫这种不讲规矩的特务机构，那些苦心经营的关系就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

刘老爷回到座位，一连喝了三大碗浓茶，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事情赶紧问。”

顾明渊没有在意话语间夹杂的怒气，“我久居山林，不知朝中局势如何，请先生赐教。”

“朝中局势？这有什么好说的，严阁老（严嵩），小阁老（严世蕃）掌控朝政，徐阶等人辅佐，虽然财政有点紧张，但总能稀里糊涂熬过来，你一个道士关心这些干嘛？”

严嵩父子还在？

顾明渊对明朝中后期的历史不算了解，只知道严嵩会在某一年失势，再过几年储君继位，才轮到高拱、张居正相继掌权，推行著名的“隆万大改革”。

到底是哪一年？

他回忆许久，后悔没在历史选修课上多用点功，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别卷进高层的权力斗争。

消化完这个信息，顾明渊紧接着询问这次征召的具体目的，刘老爷的回答有些支支吾吾，只说这是道君皇帝颁布的诏令，吩咐各地方举荐僧道，再由锦衣卫护送至新建的妙元宫，集体参悟某本典籍......

“该问的问完了，不该问的也问了，听说妙元宫的水有点深，顾道长好自为之。”

锦衣卫走了近半刻钟，刘老爷的面色依旧煞白，掏出一粒碎银扔给小二，飞也似的离开了，只剩顾道士在座位发愣。

知府举荐我？

他为什么不选雪松观、六福寺的高端商务人才，而是自己这个不会诵经、举办斋醮的莽夫？

有问题。假如妙元宫是个好去处，肯定轮不到我，而是那些有门路的“得道高人”，自己这次恐怕又当了替罪羊。

......

次日，泗州府衙。

自从锦衣卫出现，整个衙门的风气焕然一新，大门前的站笼悉数撤去，衙役不再交头接耳，一个个杵着水火棍，面容肃穆，虎视眈眈盯着街面上的路人，似乎想从其中揪出几个倭寇奸细。

“几位上差，贫道玄泊，敢问千户大人何在？”

“后院，这就带你过去。”

看到正主来临，衙役松了口气，盼望这家伙和那些灾星早日上路，行走途中，顾明渊照例想用银子换取消息，反被严词拒绝。

几分钟后，他一头雾水推开院门，发现松树下边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蓝胖子，冯安之。

“你们也被派去妙元宫？”

“不是，我来找你告别，他似乎有封信托你转交。”蓝胖子抓了下后脑勺，“听说俞大猷在闽地招募兵员，我花银子从衙门书办搞到一封推荐信，打算去他那里碰碰运气。”

顾明渊点点头，“也对，俞大猷是明中后期的武学宗师，曾前往少林讨教武学，结果整座寺庙的武僧没一个是他对手。听说他写了一本《剑经》，你有机会一定要搞到手。”

蓝胖子捏得拳头嘎吱作响，“知道了，我估计会有其他获选者参与进来，到时俞参将可能会按照各人军功来传授相应的武学。无非是多砍几个倭贼，我最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路数。倒是你，听说妙元宫有点诡异，一路小心。”

“连你也知道妙元宫有问题？”顾明渊大惊。

“呃，听他说的。”蓝胖子指向冯安之，后者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感谢两位壮士相助，听说道长被送往妙元宫，我恰好有位远房族兄被发配到那里，如果遇上麻烦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族兄？”

“前任东厂提督太监，姓冯，单名一个保字。”冯秀才露出几分尴尬，“去年得罪某人，因此被贬到妙元宫。”

作为常年诵读圣人教义的书生，这个阶层向来看不起武将、外戚，更不用说名声狼藉的宦官阶层。

冯安之也不例外，可他无法斩断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况且，没有冯保的威慑，区区一个酸秀才也保不住泗州城外数百亩上好的水浇地。

“多谢，我一定帮忙转交。”顾明渊双手接过，小心揣进怀里，等到蓝胖子两人起身告辞，独自坐在院内闭目养神，等候锦衣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