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杰罗姆

次日，未等宾客们从宿醉中清醒，埃塞尔雷德兄弟二人已骑马返回王宫。

毕竟这是超过一千磅白银的巨额财富，想当初，法王“秃头”查理交给维京人的赎城费也不过几千磅金银。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亲自督促，免得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私下贪污，甚至走漏消息，引发民众讨还赃款。

......

“陛下，我刚问了庄园管家，他说王弟走前交代过，随便我们玩多久都行。”

史密斯兴冲冲走进来，此地布局精妙、品味绝佳，既然主人盛情挽留，

啪！

一碗温热的苹果炖肉糊在他脸上。

“这是客套话，白痴！收拾东西，回罗马宫接着训练新兵，我不在身边，那群懒鬼肯定又在摸鱼。”

回想新招募的流民，埃拉不由得生出一股紧迫感，对他而言，庄园陈列的大理石塑像毫无吸引力，所谓的珍贵花草还不如一堆烧火用的柴禾。

“收拾好了？安德鲁，维托，清点桌上的银质餐具数量，免得某些蠢货偷拿，坏了我的名声。”

两天后，罗马宫。

听说埃拉正在招募兵员，终日徘徊觅食的流民蜂拥而至，在宫门外排成一条歪歪斜斜的长队，只求一份军饷填饱肚皮。

“姓名，年龄，籍贯，是否掌握弓箭、骑术、铁匠、木匠这类技能？”

顾明渊端坐在褐色榆木桌后方，右手攥着一杆吸饱墨水的鹅毛笔，轻声询问应征流民的基本信息。

“诺森布里亚，阁下，我是诺森布里亚人，行行好，给点饭吃......”

对方语言逻辑混乱，絮絮叨叨半天也没说清楚，听得顾明渊心烦意乱，抬起头，观察这人的模样，

身材中等，四肢健全，眼神麻木迟钝，没有土匪的嗜血与小商贩的狡黠，不错，正适合作为底层炮灰。

他递出一块画有三角形的小木牌，“看见那顶帐篷了？过去接受测试，假如一切顺利，你将获得为国王效力的荣耀。”

内容很简单，负重环绕罗马宫跑动一圈，某些应征者还得接受弓箭、骑术等考核，证明自己没说谎。

午后三点，征募工作圆满完成，看着这条似乎没有缩短的长队，顾明渊掏出一个木牌立于桌上——“员额已满”，然后让史密斯带人清场。

总算结束了。

他伸着懒腰走进大门，忽略身后的抱怨，默默盘算着今日收获。

算上这批，勉强凑出六百人的编制。美中不足的是，连一个铁匠或马夫都没招到，作为高技术含量人才，他们早被本地贵族瓜分完毕，轮不到自己这伙外来户插手。

“得抽空再去铁匠铺跑一趟，让老板加快进度。”

顾明渊草草吃过午饭，抽空看了眼正在整训新兵的安德鲁，这人还是老一套，任命三十个武艺尚可的战士作为队官，让他们自行组织训练，只在每周末进行考核，然后当众鞭笞排在末尾的小队成员。

中规中矩。

青年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回房处理账目上的事情，时至今日，他和安德鲁尽管还挂着贴身侍从的头衔，却各自负责财政、练兵，俨然瓜分了这个流亡政府的大部分权力。

“什么情况，母鸡产蛋量缩减至上星期的两成？”

点燃烛火，他动作轻缓地举起莎草纸，多次核对才接受事实。

“遭受蛇类、狐狸的惊吓，导致心情恐慌，暂缓下蛋？或者说有人贪污？”

训练需要补充营养，鸡蛋、牛奶是仅有两个的蛋白质来源，如果不尽快养好这帮流民的身体，决战时只会沦为毫无作用的炮灰。

“这下麻烦了，”他披上外套赶往畜棚，半路意外遇见一道窜出来的黑影。

“别慌，是我！”胖修士见附近没有旁人，于是拉拽顾明渊的衣袖，把人拖到某个角落详谈。

“杰罗姆？你怎么还没跑路？”

主教被逮捕当天，杰罗姆恰好在帮某个屠夫做临终祷告，没有随行参加秋猎仪式，由此引发一个严重后果——当其余修士为了减轻罪责，纷纷甩锅撇清自己时，他不在现场！

所以，他成了完美的替罪羊，几乎收获绝大部分的罪名——潜藏在教会中的毒蛇、蛊惑主教的卑劣小人、大肆挥霍的淫贼。

“跑去哪里？北方的苏格兰，西边的爱尔兰都有维京蛮子，要想活命只能渡海前往法兰克，但我不会说法兰克语！”

早知如此，杰罗姆说什么也要拒绝屠夫儿子奉上的三十枚银币。

神明在上，难道这就是您对我的惩罚——让一群不讲义气的杂碎玷污我的名誉？

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几个往日交好的同伴名字，发誓日后定要报复。

“维托，我已无路可去，只有来罗马宫寻求庇护，请你帮忙引荐给埃拉国王。别急，我这些年跟在主教身边，掌握了很多上层人士的秘密。

你知道，这帮畜生坏事做绝，但心里总有过意不去的时候，教堂告解室就成了一处绝佳的倾诉地点。临终时，他们也会不自觉吐出一些私密消息。告诉埃拉陛下，我愿用这笔宝贵财富换取一个安身之所。”

“不。”

顾明渊甚至懒得找出一个委婉借口，“身为客人，不宜卷入主人家中的内部冲突，此事风险远大于收益，恕我拒绝。”

“等等，我有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埃拉肯定会感兴趣！有些贵族正在酝酿一个大计划......”

“清醒一点，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一见面就会拔剑劈开你的脑壳，赶紧跑路。”

“你，你，唉，我去找别人。”杰罗姆的表情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戴好兜帽，蹑着脚步走向那处留有缺口的院墙，

噗！

一枚箭矢钻入后背，杰罗姆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冒出的箭头，右手攀着砖块，艰难转身看向顾明渊，只见对方慌乱中抽出剑斧，正四处搜寻着箭矢来源。

不是他射的箭？算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强忍着剧痛慢慢坐下，将目光转而投向远方，只见夜空澄净，云层稀薄，一轮银盘高悬其间，给世间万物镀上一层淡淡的月华，朦胧且虚幻......

“安德鲁，你在干嘛？”

顾明渊怒视对方，这人手里端着一副硕大的十字弩，发现目标毙命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取下弩矢。

“清理不必要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