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草民孙承宗叩见陛下

午门外,夕阳西下,韩爌目光所及,一辆简朴马车缓缓停于暮色之中。

韩爌不由疑惑,此时宫门即将关闭,竟还有人匆匆赴宫。

车帘轻掀,一位虽年岁已高,却依旧魁梧健硕之人跃然而下。

一见此人,韩爌不禁愕然:

“咦?他怎么来了?”

施凤来同样感到惊讶,他早已听闻陛下邀请此人进京。

却不料陛下才回京一日,此人便急不可耐地求见圣上。

话音未落,那人已注意到门外的韩爌二人,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欲行参拜之礼。

韩爌连忙抬手阻止:

“哎!孙阁老,何须如此。您这一拜,岂不是让我俩承受不起。”

孙承宗闻此言,朗声笑道:

“如今我已是一介布衣,而你二人一位是首辅,一位是阁臣,草民见到两位大人,岂有不行礼的道理。”

韩爌笑着扫了眼孙承宗笑道:

“孙阁老,想当年我等三人共事一朝,阁老辞官告乡已有两年,观今日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施凤来点头附和:

“正是,孙大人虽因一桩小事被罢,但您的声誉,依旧在民间传颂。不知孙大人这时入宫所为何事?”

孙承宗闻言,淡然一笑:

“韩大人、施大人,老夫如今已是一介平头百姓,对于朝堂之上的云雾,早已看淡。两位大人各有重任在肩,还是以国事为重,不必在老夫这里浪费时间。”

韩爌与施凤来相视一眼,均感孙承宗话中带刺。

韩爌干笑一声,拱手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再打扰,先行告退。”

孙承宗微微点头,不再多言,目送两人匆匆离去。

他独自一人站在午门外,望着宫门的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片刻后,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挺直了脊背,独自走进了紫禁城。

去向那未知的风云际会,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

“宣,原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经略孙承宗觐见。”

随着内侍一声清亮的通报,孙承宗整了整衣袖,昂首步入御书房。

抬眼望见端坐于御案之后的朱由检,孙承宗撩袍跪地叩首道:

“草民孙承宗参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静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位已经六十四岁的老臣。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痕,但那双眼睛依旧闪着精芒。

朱由检心中感慨万千,这位老臣曾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重建宁远城,屡次击退后金侵袭。

然,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孙承宗也几度沉浮。

思绪片刻,朱由检缓缓道:

“爱卿平身。”

“朕闻你曾有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虽年事已高,却依然心系边疆,忧国忧民。今日召你前来,正是为了听听你对当前时局的看法。”

闻言,孙承宗起身,躬身答道:

“草民虽垂暮之年,然心志未衰。草民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此话一出,朱由检心中便知这孙承宗有起复之心,至自己登记以来,这老臣可是一直由朝中故友递过几道折子。

话里话外皆是想要为国效力,其实还是想要复官回朝罢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

“孙爱卿为国尽忠,朕心甚慰。你可还记得当年宁远之战,那一战何其艰难,而你却能以寡敌众,力挽狂澜?”

孙承宗听罢,心中涌动起一股暖流,不禁感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还记挂着,实属不易。”

“何止不易。”

朱由检轻叹一声,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你在辽东多次挽救辽东黎民,朕记得。”

孙承宗闻言,心中更是感动:

“陛下过誉了。草民不敢当,草民所为皆是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检轻轻拍了拍御案,笑道:

“朕近日得了密报,南赣之地出现了一个自称夺天王的人物,竟意图效仿白水王二造反,欲攻取安远县城,自立为永兴王,真是荒唐至极。”

“另外,据报辽东宁远、蓟镇、宁夏固原等地可能会发生兵变。对此,孙爱卿有何高见?”

孙承宗闻言暗自惊讶,这些消息陛下是从何而来?

南赣夺天王造反尚有迹可循。

但那三镇兵变却是突发事件吗,具有不可预估性,陛下又是从何知晓?

除非陛下能将耳目遍布全国,乃至军中任何一处。

孙承宗不由得细思极恐,忽然发觉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帝王有些令人敬畏。

陛下方登大宝不足四月,便有如此手眼通天之能。

那岂不是早在未登基之前便已布下如此巨网?

看着有些惊疑的孙承宗,朱由检微笑道:

“孙爱卿不必多虑,朕此举只是防患于未然,并无监视百官及百姓之意。”

“臣只是在思考陛下所提及之事。”

朱由检闻言,心中一笑都是老演员,随即装作惊讶道:

“哦?那么孙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孙承宗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草民以为,民乱实则是民间积怨已久。夺天王欲趁乱而起,此乃民心浮动之兆。草民建议加强地方治理,严惩不法之徒,同时安抚民心,以防事态扩大。”

“至于辽东宁远、蓟镇、宁夏固原等地兵变之事,草民认为应当迅速派遣天使核实,同时调集周边兵力以备不测。如果确有其事,须立即采取行动,以防士兵哗变造成更大波及。”

朱由检自御案站起,踱步来到孙承宗面前:

“孙爱卿所言极是,先不说那南赣夺天王造反之事,单论这三镇哗变,孙爱卿以为此事是因何而起?”

孙承宗闻言皱眉沉思,对于此事,他心中已有定论。

只是这个定论他不能说,也不能讲。

一旦说出,恐怕会波及甚广,甚至会得罪整个军队体系与朝内诸臣。

孙承宗官海几度起复,甚至亲自经略辽东,这里面的复杂关系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能说,也不宜由他说出来。

但看朱由检的态度,显然这位陛下已经心中有数。

念及此,孙承宗躬身道:

“草民愚钝,实在不知这其中的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