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进退维谷

壮汉来到二院的垂花门前，只见数队锦衣卫列队在院中。

自己的百十号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仅剩不足五十人。

余下的弟兄们，手持各式兵器与那些官兵对峙着。

对面的锦衣卫前排刀牌手举着盾牌缓缓推进。

他们后方，隐隐可见寒光闪烁的弩箭。

壮汉甚至看到了十多把喇叭口的火枪手正在装填弹药。

此番情景让壮汉心中焦急万分，若是让那些火枪手完成装填，自己这些人只怕会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身旁一位手臂粗壮的汉子转头问壮汉：

“当家的走了吗？”

“铁臂大哥，大哥已经带着那闯王三人从地道撤走。大哥安全到达城外后，必定会指挥精兵踏平绥德，我等只需坚守些时间，便会活命。”

铁臂闻言，心中稍安，但望着眼前局势，仍旧紧握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对面的官兵。

只要能够撑过这段时间，就有希望活下来。

“兄弟们，听好了！”

铁臂大声吼道：

“当家的已经带着闯王他们安全撤离，不久便会率领大军杀回来！只要我们守住这片刻工夫，就能保住性命！”

剩余的汉子们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对面的锦衣卫却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其中一人快速向后撤，踏过满是尸体的前院，来到躲雪的田尔耕面前，单膝跪拜：

“大人，适才听屋内贼人所言，那王自用已经带着闯王从地道逃了。”

田尔耕闻言精神一振，眼睛放光：

“闯王？你确定是闯王？”

那校尉不敢犹豫，连忙回答：

“回大人，小的没有听错，确实是闯王。”

“闯王！闯王啊！”

陛下严令秘密追杀的榜首，此人究竟为何能让陛下如此重视，田尔耕不得而知。

但他没想到，这闯王竟然就在今日出现在了王自用的宅子内。

自己留在陕西，一方面是为了调度锦衣卫探子调查三边民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找到陛下所列几人的踪迹。

其中榜首正是这闯王高迎祥。

田尔耕不知此人到底有何能耐，但朱由检知道。

这家伙可是带着李自成、张献忠攻破凤阳，毁掉了明皇祖陵，撅了老朱家祖坟的狠人。

更是集合十三家七十二连营队伍之首，比那王自用的威胁还要大。

这人最后虽然被孙传庭设伏击败俘虏，但他在崇祯一朝为祸九年，从陕西到河南、湖北、四川等地，让崇祯恨之入骨。

被俘后，他被押至北京，遭凌迟处死。

高迎祥被俘的消息最初让崇祯难以置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直到亲眼见到真人，崇祯这才真正相信。

自从高迎祥被杀，崇祯又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了。

但朱由检却知道，即使杀了高迎祥，还有张献忠、李自成等人，局势只会更加危险。

虽然自己并没有动李自成的饭碗，改制驿站，让李自成丢了工作。

但朱由检明白，该发生的问题还是会如期而至。

这家伙依旧会因为生活拮据而去向举人艾诏借钱，依旧会还不起债而被人告到县衙，被判游街示众。

这街溜子李自成依旧会被穷伙伴救下，杀了那艾诏。

然后他的妻子韩金儿和村里的名叫盖虎的人通奸，这家伙又会杀了妻子逃亡，最后趁乱起事。

朱由检虽然能不抢了李自成的饭碗，也能帮他偿还债务，但却没法阻止他的妻子出轨。

朱由检也不想费这个神，毕竟防贼不能防一辈子。

他李自成若是决心起义，怎么也拦不住。

与其依靠别人，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是硬道理。

朱由检倒是想看看李自成起事后能有多大能耐，到时候一并杀了，岂不是更加有成就感。

田尔耕想不明白也就不想。

旋即看向那报事的校尉：

“可知那王自用逃往何处？”

“回大人，小的不知，那王自用只说待逃出城外，寻了叛军率人杀回城内。”

田尔耕闻言一怔，旋即看向周边的千总：

“叛军？什么叛军？”

那千总亦是疑惑，招手过来一个小旗：

“这城外还有匪众？”

小旗略微沉思，谄媚道：

“爷，这城外十八里山头约莫有一伙千人左右的山匪盘踞，不过大人不必担忧，我锦衣卫威名之下，料想那……”

“料你姥姥的。”

千总不待那小旗说完，一脚将其踹飞，脸色阴沉地看着田尔耕。

田尔耕眉头亦是紧皱。

此次捉拿王自用，自己是秘密前来，只调集了数百锦衣卫，装备的大多是冷兵器，大炮一个没带，火枪更是少之又少。

若是让那王自用逃到那山头，调集了匪兵，自己这数百人不一定够看的。

但……此行若不将王自用捉拿，自己将会罪加一等。

可以预见，这群匪众势必会攻取绥德，一城之失便可让自己人头落地。

若是拿到王自用，不说有功，至少在陛下面前能混个无功无过。只是这绥德怎么办？

田尔耕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捉拿王自用的大功，一边是丢失绥德的杀头之祸。

当今天子的性情如何，田尔耕虽未能尽知，但凭这半年来朝堂的风云变幻，他也略窥一二。

身为阉党要员，他深知自己并未获得陛下的青睐。

之所以能保住一命，不过是陛下暂时无人可用。

一旦自己有所闪失，陛下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取下他的首级。

锦衣卫中，不乏有能力取代他的人，就如那左都督骆养性，近日来颇为活跃。

田尔耕未曾想到，自己竟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进退维谷。

他转过头，盯着地上跪着的小旗，心中怒火升腾：

“来人，将这知情不报的贼子斩了。”

“大人，大人……求您开恩，饶我一命啊！饶命啊……。”

地上的小旗哀求声声，却难以动摇田尔耕的决心。

眼看着小旗官被强行拖离，千总踌躇问道：

“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田尔耕闻言，怒火中烧，斥责道：

“如何是好？你这般行事，还能有何好结果？贼人在绥德十八里外集结，如此紧急的军情，你为何不及时上报？这是为何？”

稍作停顿，责骂依旧：

“你可知道，你这一延误，也将我陷于万劫不复的绝境？”

千总战战兢兢，只敢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田尔耕长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与决绝：

“传我命令，院中所有人等一个不留，务必找到那个地洞并将其彻底封堵。稍作整顿之后，召集本县乡勇，登上城墙，坚守绥德。”

“那……那……王自用我们不去追捕了吗？”

“追？怎么追？连人都不知道逃往何处，你告诉我怎么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