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冒头一个杀一个

天启七年冬，大雪纷飞，小冰河的到来，让今年的寒冬较往年更为猛烈。

卢象升拂去肩头的雪花，踏步进入总督府大殿，只见周道登手持一册，专注异常。

卢象升好奇地询问：

“大人阅何宝典，竟如此专注？”

周道登目光未离书卷，答道：

“陛下有旨，传谕四海。”

卢象升愈发困惑：

“哦？”

周道登眉头微皱，进一步阐明：

“此乃陛下诏书，宣告来年科举将推行南北中分卷之制。”

卢象升再次疑惑：

“南北中分卷？”

周道登轻笑几声：

“你自己一观便知。”

卢象升疑惑入手，细细品读。

起初，他面色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震惊之色渐显，他抬起头，目露惊异：

“这……！”

周道登捋须而笑：

“是否觉得此策甚是高明？”

卢象升眉头微蹙，点头赞同。

周道登起身，目光落在卢象升身上，继续道：

“你可明白陛下此番用意？”

卢象升愣怔地摇头，周道登欲言又止，最终摇头道：

“你未能深入朝堂，自是难以洞察全局。”

卢象升听罢，恭敬地深施一礼：

“请老师指点迷津！”

周道登朗声大笑，指着卢象升说：

“方才还称我为总督大人，转瞬又唤我老师，啧啧啧，你这变转之快，令人叹服！”

卢象升急欲辩白，周道登却笑着摆手：

“无需解释，解释往往成了掩饰。”

见卢象升再次哑口无言，周道登开怀大笑，随即问道：

“你可曾听说过乙巳京察？”

卢象升答道：

“学生略有听闻。”

周道登拿起热气腾腾的茶盏，轻轻吹了吹，小酌一口，然后道：

“那便谈谈你所知晓的吧。”

卢象升自然知晓此事乃是万历三十四年京察，其时朝局动荡，社会矛盾尖锐。

万历皇帝为重塑朝纲，整饬吏治，遂下令举行此次京察。

此次京察，旨在选拔贤能，淘汰庸碌，以期达到澄清吏治、安邦定国的目的。

卢象升知道周道登在考验自己，遂正色肃然阐述：

“此次京察中，不少贪官污吏被罢黜，一批廉洁奉公、才识过人的官员得以脱颖而出。然，此次京察亦引发了不少争议。一些官员因党争而遭受排挤，甚至有些贤能之士因直言进谏而受到打压。这使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少人担忧京察成为党同伐异的工具。”

周道登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卢象升所言，他接口说道：

“确实，乙巳京察在整饬吏治的同时，也加剧了朝中的党争。东林党与浙党、齐党等派系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这场党争，不仅影响了官员的正常升迁，还对朝廷产生了极大负面影响。”

顿了顿，周道登语气一沉：

“此次京察，沈一贯作为浙党魁首，其行径颇有打击异己之嫌。他利用京察之机，排挤政敌，巩固自己的权势，使得朝堂之上，风波不断，人心不稳。”

卢象升听罢，面色凝重：

“老师，难道就任由党争肆虐，不顾国事民生吗？”

周道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朝堂党争，自古有之，非你我之力所能根除。”

“沈一贯虽为一时之魁首，但其行为早已引起朝野上下不满。君子不利于小人之邦，你我身在其中，更要谨言慎行，不可随风倒，亦不可盲目附和。只有坚守正道，才能在如此复杂的朝局中，保持清名，不负皇恩，不负百姓。”

卢象升听后，心中有所悟：

“学生明白了。”

周道登闻言，微微点头，面露微笑：

“如此，你可洞察陛下此次实行南北中分卷制的深层用意？”

卢象升听罢，沉吟少许，顿时恍然道：

“学生领悟了。”

看着周道登微笑看着自己，卢象升继而感慨道：

“如今庙堂之上，党派林立，纷争不已，尤以南方派系为盛。北方臣僚难得一见扬眉吐气之时，若非依附其势，难免遭受排挤，被迫辞官，或终身无缘显达。朝政竟沦为一些人用以攻讦的工具，仅为反对而反对，毫无为国为民之忱。满朝文武，竟难觅一心系国家之贤臣。”

卢象升沉吟片刻，续言：

“陛下推行南北中分卷之制，意在从根本上化解这一党派纷争之弊。此策一出，不仅南北均衡有望，中州之地亦得以崭露头角，三地人才各展所长，共济时艰。如此一来，朝堂之上方能广纳贤才，不再囿于地域之偏，党派之私，而是以国事为重，以民生为本。此举实为拨乱反正，振兴朝纲之关键所在。”

周道登闻言，轻轻抚摸着须髯，微笑赞许：

“剖析入微，想必陛下亦怀有此等深谋远虑。”

他稍作停顿，随即从案头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卢象升，语气轻松地道：

“此乃陛下亲赐私信，我并未擅自窥探。”

卢象升接过来，无奈地笑了笑，撕开封印，展开信笺，细细阅读。

不一会儿，他的眉头紧锁，神情变得凝重。

周道登见状，并未急于询问，只是悠然品着香茗。

卢象升长叹一声，放下信纸，沉声道：

“陛下叮嘱我需密切关注绥德与安塞两地，据钦天监测算，明年陕西将遭逢空前大旱，其严重程度远超往年。届时即便有助农之策，恐怕也难以避免部分地区发生叛乱。王自用便是陛下提及的可能肇事者之一。”

周道登听后，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问道：

“天下动荡，叛乱之人何其多，陛下为何独独对绥德和安塞两地如此关注？”

卢象升摇头，面露不解：

“这我亦是不甚明了的地方。陛下在信中仅言，将有异人出于此，能整合明年各地的叛军，威胁三边民生。”

周道登听后，陷入沉思，语气沉重：

“若是真如所言，陕西之地恐怕将烽火连天。”

卢象升闻此，面色顿时变得冷峻：

“陛下已斩杀王嘉胤、王二，此举虽震慑了逆贼，据这半年的情报显示，陕西三边的叛乱势力均已潜藏不出。但若真如钦天监所预测，明年遭遇大旱，这些潜藏的势力恐怕将再度蠢蠢欲动。”

顿了顿，继续道：

“然，陛下派遣我等进驻陕西，正是为了应对这一事。陛下临行前有言在先，对于叛匪之事，绝不可手软，冒头一个杀一个，杀得他们不敢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