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主义者的若干具体问题

你将会看到，行为主义者和别的科学家是一样的。他的唯一目标就是收集有关行为的事实——从而证实他的资料——再使其服从逻辑和数理（每个科学家的工具）的规范。行为主义者将新生儿带到实验用的育婴房中，然后提出问题：婴儿这个时候正在做什么？导致他这样做的刺激是什么？他们发现，抚摸面部的刺激会引起“将嘴巴转向刺激那一边”的反应。乳头的刺激会引起吮吸的反应。将一根木棍放置在手掌中的刺激会引起抓握的反应。如果将木棍提起，婴儿的全身也跟着被提起，而抓握的手就支持着全身的重量。在婴儿眼睛前面施加一个快速移动的阴影刺激，在婴儿长到65天之前，他不会发生眨眼的反应。用苹果、糖果或别的东西刺激婴儿，在婴儿长到120天之前，他不会做出向前获取食物的反应。一个受到良好教养的婴儿，无论在哪一个年龄阶段，如果给他施加蛇、鱼、黑暗、燃烧的纸、鸟、猫、狗、猴子等刺激，他都不会发生我们称之为恐惧（fear）的反应（这种反应，为客观起见，我们可以称之为X反应）。这里所说的恐惧反应是指以下这些动作：呼吸急速停止，全身僵硬，将身体向后转离开刺激物，跑开或爬离刺激物。

另一方面，有两种东西是能引起恐惧的，这就是大的声响和失去扶持。

现在，行为主义者观察育婴房之外长大的儿童，却发现有很多东西都能引起恐惧反应。于是，科学的问题产生了：如果婴儿出生时只有两种刺激能引起恐惧反应，为什么在婴儿长大以后会有那么多的刺激都能引起恐惧反应呢？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思辨问题。它是能够用实验来解答的，而且解答它的实验是能够重复演示的，在任何实验室都可以做这个实验，研究者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够得到相同的结果。为了使你认同这一说法，我们暂且先来看一个简单的实验。

一个婴儿，从来没有见过蛇、鼠、狗之类的东西，或者虽然见过，但是并没有受到这些东西的惊吓。现在，你如果将一条蛇，或一只老鼠，或一条狗放在他的面前，他的反应将是抚摸它、捏捏它。这样做至少10天之后，你就可以确定：这个婴儿通常的反应是向狗走去而不是跑开（积极的反应），并且无论在什么时候，狗这种刺激不会引起婴儿的恐惧反应。确定这样的事实之后，你可以去找一个钢条，在婴儿的身后，用其他东西重重敲打钢条，使它发出巨大的声音，这个时候你可以看见婴儿立刻出现了恐惧的反应。现在，你可以试试这样做：在你把狗给婴儿看，而婴儿要去抚摸它的时候，你在婴儿的身后重重敲打钢条发出响声。这样做了大概三四次以后，就会出现一种新的而且重要的变化。狗这种刺激也能够引起钢条响声所引起的恐惧反应了。在行为主义心理学中，我们称之为条件作用的情绪反应（conditioned emotional response），属于条件反射的一种。

条件反射的研究使得我们易于在一种完全自然科学的基础上说明儿童害怕狗这一现象，完全不需要涉及意识或任何别的所谓心理的过程。一只狗很快跑向一个儿童，向他跳过去，把他扑倒在地，同时还大声地向他吠叫。这样多次的刺激的结合，足以使儿童一看见狗就吓得跑开。

还有许多其他类型的条件作用的情绪反应。例如与爱（love）相关的一系列反应。婴儿的母亲，通过爱抚婴儿，轻晃婴儿，在洗浴的时候刺激婴儿的生殖器，以及其他类似的行为，会引起婴儿产生拥抱、嬉笑、欢呼等非习得的原始的反应。这些反应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条件作用了。婴儿只要一看见母亲，就会像和母亲接触一样引起爱的反应。愤怒（rage）的反应也是如此。引起非习得的原始的愤怒反应的刺激，是将婴儿的运动器官束缚使其不能自由运动。但是后来，如果婴儿的保姆把他抱得不舒服，他一看见保姆就会气得僵直。由此我们知道，原来婴儿所有的情绪反应是如此简单，后来的家庭生活又是如何把婴儿的情绪反应变得更为复杂的。

行为主义者不但研究婴儿，也要研究成人。我们要用什么方法来系统地条件作用于成人呢？例如，我们要使用什么方法来系统地教导成人养成职业习惯，养成科学的习惯呢？我们以为，肢体的习惯（技术与技能）和喉部的习惯（语言和思维的习惯）都要养成，并且要使它们互相联结，这样才能称之为学习。在职业习惯养成之后，为保持较高且一直增强的工作效率起见，我们还应该建立怎样的一种刺激调整的系统呢？

除了关注职业习惯之外，我们还要了解个体的情绪生活。他有多少情绪是儿童期遗留下来的？其中哪些部分和他现在的工作相冲突？我们如何能使这一部分消退；也就是说，如果有取消条件作用的需要时就取消，如果有条件作用的需要时就施加条件作用。我们对一个人通常到底要养成多少情绪习惯，或者说要养成哪些类型的内脏（visceral）习惯还不太了解（所谓内脏习惯，是指我们的胃、肠、呼吸器官、循环器官等变得条件化了——养成习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是这些习惯的数量很多，而且很重要。

当今世界有很多人都感受到商业活动中不安定的痛苦，或感受到家庭不和睦的痛苦。他们之所以感受到这类痛苦，恐怕是因为内脏习惯的不足和不良，而不是因为能力或技术不行。人格的适应是其中一个重要问题。有些青年男女能力很强，但是因为他们不善与人交往，所以一入职便落得一个失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