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嬗见到了赵破奴,这位浞野侯此刻正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见到了霍嬗,赵破奴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嬗儿,为何是你?”
霍嬗摘下面具,“赵叔,刚刚为何不率部冲出去?”
“人困马乏,我不敢拿儿郎们生死去赌。”赵破奴也是非常懊恼,他错过了突围的最好机会了,“我等被追杀了五百余里,再无余力了。”
看看这简易大营,甚至都算不上大营。
骑兵们已经基本都下马了,除了最外围一圈的骑兵还在警戒,其余人都是随意的坐在草地上。一脸疲惫,嘴唇发干起裂,一个个都精疲力尽了。
匈奴人没有来攻,或许只是觉得现在只需要困死这群人就行。只要在外围包围住就好,可以兵不血刃的将这群汉骑消灭掉。
赵破奴继续说道,“左大都尉事泄被杀,单于令左贤王率八万人追杀我等!”
霍嬗连忙问道,“八万人?”
“君侯莫要觉得我在夸口。”赵破奴解释说道,“这些人犹如狼群一般,每次都是万骑冲杀。一部之后再换一部,他们倒是能换着歇歇,我部就不敢停歇。”
听着赵破奴的解释,霍嬗也能理解赵破奴如今的惨状了。
这些匈奴人犹如附骨之疽,一路上不断的袭扰。在赵破奴所部精疲力尽的时候,匈奴人忽然八万人合围,一举将赵破奴所部包围住。
将水袋递给赵破奴,霍嬗担心说道,“箭矢还够吗?”
赵破奴贪婪的喝了几口水,才摇头说道,“箭矢也所剩无几了,也就是仗着马具、箭矢,我等才能逃到这里。匈奴人不敢攻的太急,也是如此原因。”
陈居忽然说道,“老赵,你这浞野侯怕是也当到头了。两次封爵,怕是也要两次除爵!”
赵破奴懊恼不已的说道,“这一路我也杀了不少匈奴人,只是难拿战果彰功。”
按照大汉的军制,如果损失大于战果,那就是有过无功了。赵破奴这一路逃出来,损失的骑兵估计达到五千了。
霍嬗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带足了箭矢,分给将士们大约还能挡一挡。”
赵破奴担忧说道,“君侯才不到七百人,能有多少箭矢?”
冲破外层、里层两到包围圈,经历两次正面的冲锋,哪怕有重骑兵开道,霍嬗也损失了超过一百人。
“一两万箭矢还是拿的出来。”霍嬗就稍微乐观点,“省着点用,能在突围的时候给那些匈奴人来个狠的。”
赵破奴指着前方,“匈奴人动起来了,怕是要截断退路,防止我们的援兵。”
远处的烟尘、以及一些相对较近的匈奴骑兵的移动,无比是在说明匈奴人在调整战术。
霍嬗本来想要说侧面突围,可是看看赵破奴所部的样子。就算是从侧面突围,怕是也不现实。
“没水了。”赵破奴窘迫的说道,“马力也不够。”
霍嬗想了想,说道,“大将军最少也需三天才能赶到,浮沮将军一天后能到。只是有五千骑兵,怕是难以破阵。”
听到霍嬗的话,赵破奴更为担心。他担心手下将士撑不住三天,也担心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匈奴人会发起总攻。
汉军会让游骑哨探前出,匈奴人自然也会这些。公孙贺所率的五千骑兵,真的很难杀穿匈奴人的阵型。
按照现在匈奴的兵力,最少还有七万多人!而且比起人困马乏的汉军,匈奴人就算得上是以逸待劳了,体力也更足。
逃有些难,赵破奴的部队实在是再难有战斗的力气了。
困守,想要再多坚守几天也非常难。
霍嬗看向赵破奴问道,“匈奴左贤王在何处?”
赵破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君侯,左贤王的营帐怕是离这几十里。你看这些匈奴人,就是要困死我。你冲杀一路才冲进来,他那七万人怕是全都散在四周了。”
仔细想想还真的是这样,从最外层的包围圈冲到赵破奴这里,半径最少二十里。
霍嬗等人一旦动起来,匈奴人必然会立刻动起来,他们就可以迅速集结攻击这支疲惫之师。
甚至如果不是匈奴人在最后关头主动退让,霍嬗等数百人想要杀到赵破奴这里,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安国,先把箭矢分发给还有余力的人。”霍嬗想了想,说道,“令宰杀动不了的马,我部的水也拿出来,润润嗓子。”
杯水车薪,霍嬗这七百多人的食物、饮用水,在一万余人的军队当中根本不够。也就是霍嬗的兵装备精良,多出来的箭矢还可以分发一下。
“司马,你去帮安国。”赵破奴也对身边的副将说道,“选善骑射者。”
霍嬗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赵叔,你军中有多少人夜里看不清路?”
夜盲症,俗称雀蒙眼,也就是缺少维生素A。
赵破奴明白了霍嬗的意思,说道,“我部是有些夜里看不清的,倒也不算多。”
霍嬗就放心了,古人也不全都是夜盲症,历史上也没少出现一些夜战。
“困守在这里肯定不行,我们朝着左侧冲。”霍嬗就开口说道,“那边是山脚,说不定能找到水。”
赵破奴立刻摇头拒绝,“不行,去了那边匈奴人必然放火烧山!”
“只是山脚下。”霍嬗就说道,“我倒是想要南撤,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把匈奴人引到浮沮将军那里。真要是如此,我们怕是难以稳住阵脚了。”
赵破奴明白霍嬗的意思,无非就是公孙贺的人马太少,以及卫青的大军拖后太多。
最主要的还是赵破奴这近一万人,实在是精疲力尽没有战斗力了。
担心匈奴人的总攻,可是也不能坐以待毙。
尤其是目前看起来,匈奴人肯定是以为汉军的援军来了,在抽调一些兵力在退路拦截设防。南下突围的难度无疑是最大的,但是转移一个地方还是有可能。
赵破奴有些窘迫、内疚,“都是我无能,让君侯陷入险境。”
“赵叔,不要说这些。”霍嬗就笑着说道,“若是我有难,赵叔肯定来救。若是我阿翁在,也不会看着赵叔陷入险境。”
赵破奴也不再多想,说道,“那夜里我来率军,君侯随我冲就是。”
“我那重骑无人可挡。”霍嬗自信说道,“赵叔还是指挥本部兵马,我难指挥如此多的人马,将校也不熟。”
霍嬗和赵破奴还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有哨骑来报。
“冠军侯、将军,匈奴派使来了。”
霍嬗立刻来了兴趣,“怎么,劝降的?”
赵破奴更为尴尬,说道,“多半是了,其实已经有些人降了。”
这一点霍嬗不觉得奇怪,投降匈奴人的事例在汉朝也不少。
比如说赵信,本是匈奴人战败降汉,但是在二十年前战败再次降匈奴。还有中行说这个宦官,因不满作为汉匈和亲的随员,转而投靠匈奴,后成为两代单于的重要谋臣。
霍嬗直接说道,“见一见还是斩了?”
赵破奴笑着说道,“先见一见,看看能不能蒙蔽匈奴人。”
缓兵之计,也可以考虑一下。
匈奴使臣入营,没有因为围困大汉军队就趾高气昂,“单于爱才,若是将军归降,必然封王!将军本是匈奴人,何不归顺单于?”
赵破奴年少时确实是在匈奴游荡,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是匈奴人,他是汉人。
看到赵破奴不说话,匈奴使者看向霍嬗,“敢问可是汉人冠军侯?”
霍嬗笑着说道,“正是,怎么来劝我降匈奴?”
使臣立刻回答说道,“冠军侯若是愿降,定然封王!”
霍嬗笑了笑,调侃说道,“左贤王我都嫌小了,要不我当单于,你觉得单于愿不愿退位让贤?”
赵破奴忍不住看了一眼霍嬗,这冠军侯果然是口无遮拦。
使臣也不生气,只是说道,“左贤王听闻冠军侯出战万分欣喜,立誓斩杀冠军侯、割下首级祭祀先祖以求安宁!”
霍嬗哈哈一笑,说道,“让你那左贤王列阵,三天后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