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摇山上的小娘娘

“大概要死了吧。”

玖月疲惫地睁开眼睛。

作为来自现代文明的大学生，她已经穿越到这个仙界五百多年了。

五百多年前，她在澡堂里滑了一跤，就穿越到了这个仙界。

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还变成了一只还未化形的兔子，正当她怀疑自己马上就要被清蒸或者红烧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小和尚救了她。

小和尚名叫离修，他将她带回了西方佛陀，收留了她，还教她法术。

一晃五百年过去了，可他却在几个月前被贬下凡间。

“师父……”

玖月喃呢着，附近不断传来瘆人的兽声。

那是尸灵的叫声。

尸灵是由尸体变异催化的恶灵，它们以吸食血肉为生，会把人啃食的连骨头都不剩。而在这座血窟里，有无数的尸灵，像是有人专门圈养的。

如果不是玖月在血窟之外看到离修一闪而过的身影，她也不会想都不想地跳了下来，可下来以后才发现这根本是一个陷阱。

有人要害她，让她死在这里，喂饱这些尸灵。

尸灵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玖月咬紧牙关，循着一点光亮，猛地冲了出去！

可没想到，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寒意遍布。

无数的尸灵正在血池里进食，用人血做的池子里到处漂浮着四肢残骸，有小孩的、老人的、青壮年的，一颗颗头颅像球一样漂浮在血池中，被尸灵吮食完脑浆后，胡乱地丢在一旁，再有别的尸灵将眼珠咬爆。

玖月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她的腿像灌了醋一般无法移动，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跑，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她转身奋力地要跑出血池，可尸灵们发现了玖月，它们兴奋地吼叫，直奔她袭来。

玖月头皮一麻，伸出胳膊抵挡，可尸灵体型比她大很多，一把扑了过来，咬住了她的脖子。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玖月的左臂瞬间被咬断，她拖着残肢挣扎，可已经有无数尸灵冲向了玖月，它们争先恐后地咬住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吮吸着她的鲜血。

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玖月无力地倒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她知道她的颈动脉被咬碎了，鲜血正从她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变成血池的一部分。

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正当玖月绝望之时，一束强光从血池上方穿堂而过，直直地射在她的脸上。

“破。”

——

有人从血窟上方缓缓落下。

他周身拢着白光，纤尘不染地落到了血池边上。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玖月吃力地去看，他黑发如瀑，容颜冷峻，一身白袍如同华光在身，美得不容直视。

“你是谁……？”

男人睥睨着玖月：“传闻尧舜嫡血可制作上古神器招魂幡，召亡仙魂魄。”

他问玖月：“你叫什么名字？”

“尧、尧玖月……”

男人低眉，深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奄奄一息的玖月。

“如果想活命，就答应我一件事，我救你出去。帮我做招魂幡，救活一个人。”

“招魂幡……”玖月喃喃。

“我知道你是离修的弟子，我还可以帮你打听他的下落。”男人笑了笑，声音如同淬了毒的美酒，“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答应我，我现在就救你。”男人蛊惑着玖月。

“我……”玖月颤抖着，最终说道，“我答应你。”

霎那间，她被男人一把抱起。

附近想要扑上来的尸灵化为齑粉，男人洁白的袍子被污血浸染，他看着玖月，将汩汩的修为注入她体内。

“跟我一起念。生死为契，共灵共修，心意永明，百折不离。”

“生死……为契，共灵……共修，心意永明，百折不离……”

话毕，巨大的白光从两人身体中迸发，男人低头，毫不介意玖月的污秽，吻住了她破败的唇瓣。

“共灵咒已结，从此以后，我们共享修为和灵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我介绍下，我叫慕白，以后就是你的夫君了。”

“什么？！”玖月一个激灵，差点站了起来。

——

传闻热山之南寒山之北有一福地宝山，名曰招摇。

招摇山上据说有三大奇景，分别为绿里埋，雪中戴，与天上仙。

相传招摇山下四季如春如沐鸟语花香，奇珍异兽随处可见，远远看去山景翠绿如碧玉埋土，故被称作“绿里埋”。

而过了山腰，山上却常年积雪，雪厚如毛，皑皑白白，远远看去如如玉冠中戴，故被称作“雪中戴”。

至于这第三奇“天上仙”，可谓奇中最奇。

传闻招摇山山顶有一脉奇泉，凡人若饮可长命百岁，仙家若饮可增强修为。经年之间，常有胆大妄为的宵小鼠辈为求长生不死以身犯险登山而行。

他们穿过茂林，翻过雪山，九死一生，都未曾找到那股奇泉，却有一二幸运者见过山顶金光照耀，佛轮转换，更有甚者称见过仙神降世，踏云而来，其身姿袅袅，容貌俊雅，如梦如幻，不可言喻。

故世人将此景称为奇中最奇，名曰“天上仙”。

此传说在凡间流传甚广，善男信女纷纷在招摇山下开园建寺、祝祷祈福，祈求招摇山山主能保佑他们心想事成福泽安康。

一时间，招摇山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土地爷爷，咱们招摇山香火明明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搬家呀？”

穿着红褂红袄的小仙童抱着他福禄吉祥的大黄藤葫芦，一路小跑跟在土地公身后。土地公听闻，抹了一把心酸，摘了蒙面道：“小徒儿，你看看我这胡子！”

小仙童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这？！爷爷，您的胡子怎么没了？！”

续了百年的胡子，被人一把火全给烧了，他堂堂一个土地公公瞬间变成了土地宝宝，这地方还有法儿待么！

“害，别问了，快快快，麻溜的！不然等会儿被辜元神君发现了，咱爷俩就彻底走不了了！”

“可爷爷，咱们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来？等那山上的小娘娘走了再说！”

——

与此同时的招摇山山顶，旖旎宫内。

土地爷孙俩口中的辜元神君桃真已经无暇顾及山下的仙友的背信弃义，此时的他正满身满脸地感受着风吹雨打，甚至连个结界都撑不起来。

可怜他一届上神，好歹也受过神父点化，虽是一颗桃树化仙而来，可也是实打实的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怎就落得个如此地步？

“小娘娘！”桃真举手，袖袍翻滚，他刚一开口，一大股雨水就劈头盖脸地灌进口鼻，呛得他差点厥过去了，“求你了！快收了神通吧！”

“我特么也想啊！可关键我首先得会啊！”

旖旎宫宫顶，迎风站着一位女仙娥，那女仙娥容貌俏丽，却被雨水打的狼狈不堪，但即便这样，她还在坚持念咒，企图收法。

辜元神君非常绝望，在西北风中大吼：“先别念了小娘娘！难道你没发现你越念雨下的越大吗？”

“什么？？桃真你说什么？？”

桃真在狂风暴雨中扯着嗓子喊，可他的话全被雨水打散，玖月什么也没听见。她手里那本教布雨的小册子已经七零八落，她还在一边念一边比划：“等等！桃真！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挺住，相信我！我可以的，我能行！”

桃真快哭了，她行不行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行了。

一会儿的功夫，原本才没过他膝盖的积水已经淹到了胸口，接着是脖子。玖月还在房顶上痴迷布雨，等她好不容易念完一段自己也没看清楚的咒文后才发现，雨水已经没过了房顶，和她仅有几步之隔了。

远处的桃真已经放弃了挣扎，在水里捡了个木头，随波逐流。

“桃真！你没事吧？还能坚持住吗？”玖月关心道。

“其实不大能了，小娘娘，你放过我吧！”桃真哭道，“我本体是个桃树，木系的，最怕水了！”

“啊？上次我练三昧真火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怕火吗？怎么又怕水了？你这到底是怕水还是怕火？那土怕不怕？”

“怕怕怕，都怕！我什么都怕！小娘娘，千万别再想别的法术了！”

桃真怕等会儿玖月再招个泰山压顶什么的直接把他压死，赶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小娘娘，我们一定要脚踏实地的练法术，先把火和水练好就行！千万不要强求！”

说话间，一袭鲜红赤衣划破长空，从天而降，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桃真抱着的木头上。

来人长得柔美但侵略性十足，一头长发干净利落地束于头顶，马尾飘在身后，周身拢着结界，免受狂风暴雨的荼毒。

“辜元神君，怎么回事？”来人贱兮兮地问，那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模样，与抱木漂流的桃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好歹你也是端朗俊睿的上神神君，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君上不是让你教小娘娘布雨吗？怎么改教汆水了？”

“赤尾，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桃真抹去皮面上的水，淡淡回答。

“我有吗？”赤尾蹲下身子，笑眯眯地打量狼狈的同僚，不过下一句风凉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阵狂风骤雨啪叽卷到了水里。

桃真真诚道：“欢迎加入。”

赤尾：“……”

那边，玖月站在殿顶上突然兴奋地大喊：“我知道了！桃真！赤尾！我终于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收这个法术了！”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桃真不禁想起了山下土地公公的胡子是怎么没的，拼命摆手道：“不要！小娘娘！你饶了我们吧！千万别尝试了！你只要别说话就行！求你了！”

可他们离玖月实在是太远了，玖月什么也没听到。远远的，只见她小手一挥，大喊一声：“召来！”

赤尾嘴角一抽：“她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翻腾的水中突然直窜出一条巨龙，那龙身型粗壮，如擎天巨树，翻出水面后低吼嘶鸣，龙吟声响彻整个招摇山。

山下土地公公捂胸疾跑：“还好有先见之明！还好有先见之明！”

桃真连脸上的水都来不及不擦了，抱着木头感叹：“我的天啊，我是不是瞎了？”

赤尾终于意识到不好了，暴跳如雷道：“桃真！你到底教了小娘娘什么？！为什么她能召出这种东西？！”

“还不是因为她共享了君上的修为，我都召唤不出这种东西！”桃真从瓢泼大雨中仔细望去，“我的天，好像还是条万年潜龙？”

“妈的，这不是重点！你没发现它朝我们这边冲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