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功力陡长

林灼将沾了油渍的衣服拿到石道处,紧紧缠在腰间,手握碧峰剑隐在石殿门口。这时节天光大亮,一束束阳光从孔洞中射入石道,殿内的物什看得也越来越清晰。林灼紧张地注视着殿内,她既要尽量多地打到黑蜘蛛,又要保证不能让黑蜘蛛爬到秦若风身上。

林灼想,尽量一次性多打一些。这蜘蛛十分怪异,如果频繁捕杀不知道是不是会学聪明了,绕路而走?等了一阵又一阵,蜘蛛并未出现。林灼干脆坐在了石殿门口,左右看看,捡了一堆石子儿兜在衣襟上。又过了好一会儿,林灼正百无聊赖之际,耳听得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林灼右手握剑,左手抓了一把石子儿,紧张地等待着。忽然,一大群鸡蛋大小的蜘蛛黑压压地从石缝深处争先恐后地爬出,瞬间爬满了整面石壁,像是涌动的水流。石壁上的蜘蛛群流泻到地上,浪潮一般朝石床而去。

林灼浑身激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瞅准时机,一个箭步进得殿中,左手一扬,石子激射而出。同时,林灼运起飞天剑法中的剑招“骤雨十三剑”,碧峰剑像狂风骤雨一般急刺,霎时间石壁上就掉了十几只黑蜘蛛下来。其他的蜘蛛见大事不妙,像一股黑旋风般急急涌入石缝,消失不见了。

林灼仰天大笑,只觉出手间畅快淋漓,这“骤雨十三剑”比往日精进得多了。林灼拿着碧峰剑,扒拉着地上的黑蜘蛛,数了数,石子打中五只,剑刺了十六只,脚下踩到两只,一共收获了二十三只!林灼用石子将每只蜘蛛砸了砸,确保都死透了,将它们堆在一处。

虽说收获颇丰,但林灼回想起刚才那潮水般的黑蜘蛛还是有些心悸,她将腰间布满油渍的衣服解下来,搭在了秦若风身上。

腹中有些饥饿,林灼顺手用碧峰剑串了三只蜘蛛,点燃烛火,烤熟吃了。苦涩的汁液多少也解了饥渴,林灼直接躺倒在地,等待着那熟悉的灼烧感席卷而来。但这次,直冲而来的除了火烧火燎的热烫,还有一阵阵的钝痛,像是要敲碎浑身的骨骼。林灼痛得弓起身子,大叫出声。

不一会儿,林灼痛得满头满身的汗,思绪也被这剧烈的疼痛搅成了一团糨糊。她强挣扎着思索,为何昨日就没有这般痛苦?难道因为昨日她只吃了一只?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和昨日不同的。

疼痛中,心脏抽紧,一种濒死的感觉涌上来。林灼恍惚地好像看到了血衣派的层层山峰,耳边似乎响起了掌教师父的叮咛:这“双月计划”必须万无一失,以保我派几十年声誉。林灼从小入派,视师父如父,师父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血衣派就是师父的命。如今秦若风死了,孤月陨落,她得活着,哪怕以一个虚幻的月影存在于世上。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望爬上心头,林灼咬紧牙关,拼命保持清醒。

林灼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由得滚到了石殿门口附近。她看着近前的石道,忽然记起,昨日她还吃了石道中的青草!难道这蜘蛛有毒,而那青草就是解药?可是昨日,青草已经被她揪没了,吃了个干净。或许还能剩些小棵的?林灼强挣扎着,手脚并用地爬到石道石门处,疼痛使她眼前昏花一片,在昨日她拔青草的石缝间,似乎又有草的影子。林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伸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嚼起来,一股清甜的味道冲走了嘴里的苦涩,她急急地抓了几片叶子下肚,整个人像是被捆绑了好久忽然松绑一样,骤然一股大力抽走,全身松快下来。

林灼缓过劲儿来了,那股疼痛渐渐消失了。林灼移动了一下身体,靠着石门坐着,冰凉的石门和后背的冷汗让林灼的意识更加清醒。她思绪放空了一会儿,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她朝石道缝隙的野草看去,只见昨日长着几株碧绿色青草的地方又冒上来几株,不过颜色比昨天的草稍浅一些,草株大小和叶片形状几乎是一模一样。难道这奇怪的草跟蘑菇一样,只需一夜,就能复生?林灼不知道刚才混乱中,她拔掉了几株,现在这石缝中是仅剩了三株了。林灼舍不得再吃了,她感激的目光在草株上停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林灼在血衣派的时候,也观摩过五毒系的折桂赛,晓得以毒攻毒、一物克一物的道理。五毒系下毒方式千奇百怪,甚至隐于无形,解毒则更是奇招迭出,甚至好多五毒系的弟子在解毒方式上故意作法子捉弄他人。比如什么喝青蛙尿,倒立跳穴位怪舞,甚至有一年一名弟子中了虎热毒,喝下祛热散后,脱得光溜溜,在一天之中风最大的时刻满山跑,直到跑满两个时辰,方能解毒。那一年五毒系的折桂赛,是最轰动的,整个血衣派各派系的师父弟子全都出来看热闹。想到此处,林灼不由得轻笑出声。

忽然,石墙之外,远远地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林灼一惊,一窜而起,一下将手插入墙壁高处的圆孔中,攀住墙壁,朝外大喊:“救命!救命!是谁在那里?!”深厚的内力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外面是两个小宫女在御花园中闲谈。原来,当时林灼在地宫之中狂奔不止,忽略了地势变化,她背着秦若风早就跨越了大半个内宫,从地底跑到了地上,如今的石道、石殿是在一座偌大的石山之中。这石山稳坐御花园偏僻的西北角,周边围了一从茂密的竹子,与冷宫相去不远,周边常年少人行走。

两个小宫女今日刚下了轮值,无意间走到这石山附近。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有人大叫救命,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脸色发白。这几日,宫中三皇子发丧,皇帝下了圣旨,以太子的丧仪治丧,宫里多一半人都去了皇陵,整个皇宫瞬间空荡起来,宫殿各处悬挂的祈福灯随风飘荡,阴森森骇人可怖。

这石山巍巍然耸立,一层层的翠竹环绕其间,竹林随风轻摆,细细密密的竹叶摩擦声,像极了无数人的低语。一个宫女颤声道:“什么人?”

“救命,救命……”呼救的喊声飘忽忽传来,为这个四下无人的偏僻角落增添了一股诡异感。那宫女四下绕了一圈,并不见人影,心中咚咚地打起鼓来。她听着那呼救声就在附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找了一会儿,她将目光投在那从密竹林上。这竹林密密匝匝,下脚都困难,如何能藏人呢?难道不是人,是鬼?

另一个宫女原本站得远远地瞧着她四下找寻,这回见她呆愣愣地看着竹林,不由得也怕起来。她走过来,紧紧牵住那宫女的手:“这离冷宫这么近,原来那位悠畅宫的娘娘可不就是在冷宫殁的么!还有三皇子的阴灵……”两人尖叫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石道中的林灼隔着竹林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呼喊了一阵,也不见人前来,过了一阵儿,耳听得两人脚步声响,急急地走远了。林灼长叹一声,松开手,垂头丧气地从石壁上跳下来,习惯性地揉揉手臂,却发现无一丝酸痛感。刚才她在石壁上攀了许久,竟然丝毫没有疲惫。

林灼将刚才的小插曲扔到脑后,兴冲冲地回到石殿中,拿起碧峰剑试练,这一练不要紧,忽然发现内力陡长,尝试着提气运掌,内力宛如没有尽头的涓涓细流从丹田流泻而出。

林灼心中骇异,这一下直涨了不止十年之功。昨日,一夜间功力大涨,林灼是心中充盈着喜悦,今日刚过了半天,就又涨十年功力,喜悦暂去,一种惊骇之情缠绕上来。林灼盘腿坐在地上,试着流转体内的内力,一股霸道灼热的力道流遍四肢百骸。

林灼跳将起来,心道,如果吃这蜘蛛能源源不断地涨内力,这金杵剑法即便练不成十成,七八成总归是有的,如果练得快,三五日内或许能破开这堵石墙。林灼走到石床前,低头细看秦若风的面庞。不知秦若风确切的死去到底是在哪一日,但即便按见到她的那日算,也快三日了。现在正值春日,春寒逼人,这石殿之中更是阴凉,所以秦若风的尸身直到现在还未曾腐烂。但腐烂只是时间问题,她必须尽快破开石墙,将秦若风带出去,找个合适的所在,让她入土为安。

林灼又练起金杵剑法,迟滞感尽去,碧峰剑嗡嗡的发出细微的响声。一招又一招,一式又一式,林灼出招之际,心沉静如古井,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和秦若风的妥善安葬都系于这套剑法,她必须练得纯熟至极,刚猛的内力要传到剑身的每一寸,才能出剑如蛟龙,狠厉如猛虎,才能破开石壁,走出这死穴。

不知不觉间,林灼练到暮色四垂,殿内黑漆漆一片,模糊中能看到一点物什边缘。林灼恍然,原来天已经黑了,她还从未这么认真地练过剑,练到不知时间的溜走。林灼回头望向秦若风,苦笑道:“秦师姐,有你监督我练剑,确实是不一样啊。如果你一直都在就好了。”说罢,林灼凄然起来,眨眨眼睛,逼回眼泪。

林灼点起蜡烛,一团微弱的暖光照亮了石殿。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御花园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蜡烛只剩了短短一截了,林灼不想浪费,个人也确实是饿了,用剑穿了三只蜘蛛烤了。吃之前,林灼走到石道,去拔那解毒的小草,走到碎石边上,发现下午剩的那三株草旁又钻出来两株,颜色更加淡了,浅绿中带着一点鹅黄。林灼干脆都采了个干净,拿着五株草回到殿内。

解毒草在手,林灼不慌不忙地又烤了几只蜘蛛。林灼心想,今日加快进度试一试。林灼敞开肚皮开始吃,吞几只烤的雪白的蜘蛛腹就嚼一株草,只觉得肚子里清凉和灼热搅合成了一团,肚子一会儿抽紧,一会儿放松。

林灼咬咬牙,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吃到最后,肚子里像在打仗一样,倒也不疼不难受,就是一股灼热的内力左突右冲,怪异无比。林灼索性拎起碧峰剑就开始练,出招时急时缓,有时还掺杂一些之前学的剑招。耍一通剑,身体就舒泰一些,林灼就再烤再吃,吃罢就再练剑,直闹到夜半三更,才扔掉剑,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已天光大亮。林灼坐起身,盘腿将内力在全身流转了两个来回,昨日丹田内的涓涓细流,今日已经成为大江大河。林灼见昨日堆蜘蛛的地方,已经空了。昨晚边吃边练,竟将捕到的蜘蛛吃了个一干二净。

林灼拿起碧峰剑,将金杵剑法从第一招到第八十六招从头练了一遍,剑身破空之声哧哧然如金刀刻字,宝剑时而轻灵如游鱼,时而重如巨杵。

或许这次能成,林灼心下想着,走到石道处。石道狭窄,大开大合的剑招无法施展,林灼跃起身来,力惯双臂,内力倾吐灌注到剑身,从半空中斜往下刺,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碧峰剑直入石墙,没至剑柄。林灼大喜,奋力抽出长剑,再刺了几剑。石墙之上多了细细的几道剑孔,但石墙纹丝未动。林灼眯眼从剑孔往外看去,青葱绿意闯入眼帘,目测这石墙约有半米厚。林灼轻轻一跃,手搭在石墙上面的圆孔中,发现这圆孔处,厚度较薄,大概是这底下石墙的一半。

林灼跳下来,倚在石门上,思绪飘飞,她金杵剑法的功力又上了一层,但光给石墙打几个洞有什么用?猛地,林灼想起,当初她从汀兰院进这地窖的时候,是笑魔刀王傅方金的砍刀插入了石门,她跳将上去,用全身之力,握住刀柄,向外拉开的。身后这堵石门是不是也能拉开呢?之前她一直在向里推,石门纹丝未动,是不是她弄错了方向?如果能拉开石门,是不是能原路返回,从汀兰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