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砰

对阿方索·达·布拉干萨来说，今天是个糟糕的日子。

阿方索来自一个古老而显赫的家族，其先祖可以追溯到葡萄牙历史上著名的若昂二世，他的家族从中世纪到22世纪一直都属于贵族阶层，尽管他们起先是通过血统而尊贵，后来则不得不借助商业的力量。阿方索家族的人骄傲、自信、虔诚，始终相信上帝站在自己这一边。

因此，当智能战争的战火燃遍了太阳系，旧有的社会秩序全面崩塌之迹，阿方索的家族也没有绝望，而是集体逃往了被波及程度尚小的南亚地区，并最终定居在了斯里兰卡。

虽然作为换取庇护的交换，布拉干萨家的资产全部被火炬集团并购了，但阿方索的父亲作为这一代的族长，仍然被委任为了斯里兰卡的政务长官，他本人则获得了科伦坡。这在他看来是昭昭天命的体现，因为数百年前，正是葡萄牙人首先征服了这座印度洋上的小岛。如今斯里兰卡再次臣服在他的脚下，这正是上帝要让布拉干萨家族复兴的明证！

阿方索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他有着新时代商业精英的美好品格，即对待同为贵族者如春风般温和，对贱民则如虎狼般残酷。可就是有人——愿上帝诅咒他们——持之以恒地反对他的统治，让他的天命蒙上了阴翳。

具体来说，这些人是斯里兰卡的那些异教徒僧侣。

阿方索让这些异教徒能在他的统治下苟且偷生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可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还破坏，抵制他的秩序！尤其是最近，他们还和二十一世纪协会的疯子勾结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说，阿方索认定那是勾结。如果不是这些贱民在生活中故意松懈，又怎么能让那些恐怖分子渗透进斯里兰卡？

不能再忍了！一定要对他们出重拳！

他要从践踏这些人最为崇拜的圣物开始，从心理上征服他们，就像他的先辈们曾用火枪征服他们一样！

……

“请游客们离开现在所在的位置，这事关您的生命安全，重复一遍，请游客们……”

外国游客们娴熟地撤离了现场，既不慌乱也没有提出疑问。在这个念头，地球上没有哪个国家是治安健全的，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而秦端却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冷眼旁观着这条蓝头发的公司狗，等着听他又要发出什么吠叫。

士兵们从两侧向着供奉佛牙舍利的花车包抄了过来，而僧侣们依然纹丝不动，守护在花车旁边。而信众们则在士兵的枪口面前因为畏惧而后退到花车边，在僧侣身边聚集成了一圈。

“我再说一遍，你们没有缴纳场地活动费，现在立刻取消巡游。还有，把佛牙舍利交出来！”

当然了，场地活动费只是阿方索随口编出来的一个理由，其实不要任何理由，就这么强行抢走也行。但他更喜欢文明的做法，就像吃饭不能直接用手，而要用刀叉一样。

为首的僧侣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哪怕是延期推迟也可以，唯有在佛牙舍利上，我们决不能退让。”

阿方索轻蔑地笑了笑。

好吧，有些时候你必须放下风度，用牙齿去撕扯，去大快朵颐，才能感受到食物的鲜美……

“除了那些僧侣，把第一排的这些人抓过来。”

士兵们的背后伸出了蜘蛛似的机械臂。这种机械臂是专为治安战设计的特殊义体，专门用来在复杂的城市内快速移动，以及——捕获平民。尽管这些平民们尽力地挣扎、哭喊，但还是不能避免被士兵的蜘蛛爪一个个地从花车边抓捕起来。

在被士兵们捕获之后，所有平民的背上都被逐个插入了一根钢管，整个身体被钉在了地面上，尽管四肢还能活动，但却无法移动半分。一个八岁的孩子被和母亲插在了一起，他嚎啕大哭起来，母亲想要用手抚慰他，但却够不到他，这一幕在士兵中引起了一阵大笑。

“像不像烤串？”

“等会要不把它们一起点了？”

阿方索不满地斜了士兵们一眼，他最不喜欢在做自己享受的事情的时候被别人的笑声打断，那很讨厌。士兵们也立刻收起了笑声，他们都是布拉干萨家的私兵，自然清楚年轻主人的私心。

十二名平民被插在了悬浮车前的空地上，像一个荒诞又可怖的抽象雕塑群。暂时逃过一劫的人们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猜测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阿方索拔出手枪，走到了一位少女的面前，将枪指向了她的脑袋。

“从现在开始，我每倒数十个数，就破坏一个人的生物脑。如果你们主动把佛牙舍利交出来，她就不用死。十！”

几位僧侣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人发声。

“九!”

一位中年人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只是半道为了捡点零件加入的花车巡游，他混乱的大脑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八！”

一个蓝皮肤的女孩蜷缩在人群里哭泣。她不喜欢斯里兰卡，也不喜欢家传的信仰，唯一一次为了让母亲开心参加花车巡游，就碰上了这种事。

“七！”

一个年轻人表情沉稳，但义眼里有藏不住的怒火。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下场是一起被打死，也要在他倒数完之前冲出去。

“六！”

一个老人捂上了自己孙子的眼睛，他曾经是战士，但现在又穷又弱，甚至换不起皮肤。他已经准备把天然肉身全部卖出去，把大脑装进工程机械里。他把全部未来都赌在了还未成年的孙子上。

“五四三二……”

被枪抵住头的少女，用颤抖的手，在阿方索的枪口里插上了一束洁白的花。

“一！”

一名僧侣忽然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我们交出佛牙舍利，请不要动手！”

“空明！”

“师兄！”

周围许多民众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他只是坚决地说：“如果世尊再生，也一定不会同意我们用人命来保护舍利！”

“可是……”

许多僧侣都被他的话语说的动摇了，不自觉地从花车的旁边让开。

他们已经默认了，可以让阿方索取走佛牙舍利。

但阿方索却只是咧嘴一笑。

“那种垃圾我才不要。”

随后，他扣下了扳机。

花瓣漫天飞舞。

但倒下的人却不是少女。

“我的手！我的手！”

阿方索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嚎叫了起来。

那把该死的手枪，为什么在他的手里爆炸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对着士兵们大喊道：“有黑客！这群家伙里有黑客，杀了他们！”

可是他惊恐地发现，这些原本忠心耿耿的士兵，此刻忽然不听使唤了。他们的枪没有对准人群，而是全部对准了……自己的头。

秦端悠闲地盘腿坐在地上。他将一只手做成手枪的姿势，抵在了太阳穴上，轻轻地说了一声：“砰。”

九颗头颅，同时如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