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听得君玉着急中透着几许欣喜的声音,苏梨才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将他扶到君良床边去。
此时君春林已经在给君良身上的伤口上药了,君良虽是没有喊痛,额上却是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见是相当的痛!
但他在君玉坐到他床沿后,却冲君玉笑了笑,没事人一般的低低说:“别担心,我没事。”
“爹以往进山打猎从没出过事,这次怎么会摔下崖去?”
“唉!”
君良沉沉叹了一口气,停顿了良久,才又启口,“因着夏日里的那场旱灾,近来山里的猎物是越发的少了,故今晨我跟你爷爷归家途中瞧见了一只狼崽子,就一直追赶着不想放过,然后一时大意……”
话末,君良收声面露隐忍之色。
紧接着君春林的声音就响起,“这处伤口有些深,会有点痛,阿良哥你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
但君良闭上眼,咬紧了牙关硬是忍着没有吭一声。
过了许久,在他终于忍不住,从齿缝间泻出了些许呻吟时,君春林才长舒一口气,道:“好了,阿良哥你身上的伤我都已经上完药了,不过往后还要每天上药,直到伤口愈合。”
“多少天能愈合?”
乍听到张氏问的这一句,君春林还以为张氏也难得的开始关心起君良了。
但他答完“最少也需十日后”,张氏立刻就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竟然要那么久?这得花多少药钱啊!”
原来她只是在心疼银子啊!
君春林心情复杂,面上却是没做出太大的反应,只又跟她说:“阿良哥摔断了肋骨跟腿,少说也要在床上休养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且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后阿良哥便是能下床行走了,也还不能干重活,得养满百日,不然……”
“百日?”张氏惊声问罢,毫不避讳的当众说道:“我们家都已经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怎么可能让他在家躺着休养一百天啊!且君玉这个药罐子还需要他打猎得来的银子买药!”
“但阿良哥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后患无穷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家老大身体硬朗得很,旁人需要将养一个月的伤,他要不了十天就能痊愈了!”
“……”
她不会是打算让阿良哥十天后就进山去打猎吧?
君春林想到狠狠皱眉。
张氏却已经在下逐客令了,“好了,你给老大药也开了,伤也处理了,就请回吧,我们一家人还有事要商量。”
君春林摇摇头,不再与她说话,径直跟君玉说:“稍后让你媳妇儿去我家拿你爹的药。”
“好,多谢春林叔。”
“谢什么,我也是收了药钱诊金的。”
君春林说完这话,就朝着张氏伸出了手去,“八百文。”
张氏两眼瞬间瞪得大如铜铃,“八百文,你怎么不去抢?平时旁人去你那儿拿个伤风感冒的药,都才只需几文……”
“阿良哥这可不是伤风感冒。”
“那也不可能要八百文,顶多四百文!”
“成叔……”
君春林不想与张氏多费唇舌,径直看向君成,“你该知道我不管给谁人看诊,诊金药钱都收得极低,春花婶子要是死活不肯给,我就只好找村长来帮我讨要了。”
一听到那“村长”二字,君成就没好气的瞪向张氏,“春林的人品,我们村里谁人不知,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花的不是你的银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那是老大的银子!”
“……”
张氏匆匆看了君良一眼,生怕君良会找她把银子要回去,忙取了八百文打发走了君春林。
在君春林走后,秦河父子两个也立刻告辞离开了。
因苏梨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君玉特意跟她说道:“他们是秦家村里的人,与我们君家村间隔了两个村子,因他们也是以打猎为生的,才跟爹熟识了。”
“哦。”
苏梨轻声应罢,就听君良说:“今天幸亏是遇上了他们,不然以你爷爷一人之力,是无法把我从崖下救上来的。”
君成听言在旁附和道:“是啊!今天多亏了他们,回头得好好答谢他们父子两个才行!”
“我们家里都穷得叮当响了,拿什么去答谢人?”张氏扯着嗓子问完,又冲君良问:“老大你养十日可够?”
“……”
君良闭上眼不答。
也不知是身上的伤口太疼了,还是张氏半点不顾他的死活,让他觉得心寒了。
张氏等了等,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手里虽然还有几两银子,但家里有这么多张嘴,每天都需要粮食,我是不可能让你在家躺着休息百日的,一个月也没可能!顶多十五天,不然我就把君玉那个废物从家里赶出去!”
听到那“赶出去”三个字,苏梨心里一动。
君玉父子两个看起来人都不错,要是他们能从这个家里分出去,远离张氏君宝那些极品,日子会舒心很多啊!
但她到底初来乍到,不能代替他们父子两个提分家,便默不作声的往君玉身边靠了靠。
想着要是他被他奶奶的话给气得咳嗽了,她还可以帮他拍拍背。
君良则睁开眼,看着张氏无力的纠正道:“玉儿不是废物。”
“那你说他不是废物是什么?都十五岁了,还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且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服药,这些年我们家里的银钱可都花在了给他买药上啊!要是没有他,我们家的日子哪会像如今这般寒酸!”
“给玉儿买药花的都是我从山里打猎赚来的银子!何曾要爹娘出过一文钱?”
“什么叫没让我出过一文钱?你是我儿子,你赚来的银子那也就是我的银子!他君玉就是个外人……”
听到这儿,君良终是有了几分火气,“玉儿是我儿子!我赚的钱他理所当然该用!娘若是实在容忍不了他,我跟他从家里搬出去便是!”
许是说话太过用力,牵动了身上的伤,君良话音落下的一瞬,神色痛苦的抓紧补丁摞补丁的薄被忍了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张氏倒是瞧见了他面上那痛苦的神色,却全然没有放在眼里,还拿手指着他骂道:“你个不孝子,你还有没有良心,!老娘生你养你,到头来在你心里,老娘还没一个你收养来的小太监重要!”
骂完,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抹抹眼睛就开始哭,“老天爷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子啊!我不想活了啊……”
苏梨在旁是看得瞠目结舌。
君良伤成那样,张氏这个当娘的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完全不管他死活,她怎么好意思这么哭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