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业务

在美第奇银行的鼎盛时期,它在罗马、威尼斯、布鲁日、伦敦、比萨、阿维尼翁、米兰、巴塞尔、日内瓦、吕贝克、科隆、安科纳、蒙彼利埃、佩鲁贾和罗德岛都设有分行或代理机构。在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时期,教皇是欧洲大陆所有人民的唯一统治者。这些包括远至冰岛和格陵兰岛的臣民缴纳的什一税和其他税款,是教会各种活动的资金来源。美第奇银行在为教会管理资金收支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无论教皇身在何处,美第奇银行都有一家专门设置的流动分行紧随其左右,以随时满足他的财务需求。例如,尽管美第奇银行在佛罗伦萨设有分行,但在1419~1420年间,当教皇马丁五世暂居佛罗伦萨的多米尼克修道院时,美第奇银行依然派遣流动分行跟随教皇。1437~1438年间,流动分行跟随教皇恩仁四世去了博洛尼亚和费拉拉。1439年,当教皇恩仁四世移居多米尼克修道院,主持罗马天主教和希腊东正教合并的公会议时,流动分行一样陪伴在侧。在1439年的公会议期间,流动分行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多米尼克修道院和新圣母玛利亚教堂附近,与美第奇银行佛罗伦萨分行位于拉尔加路的办公地点,仅几个街区的距离。

早在1179年的第三次拉特朗公会议中,教会就明令将放高利贷者开除教籍。1311~1312年的维也纳公会议中,教会重申了这个决定。放高利贷的天主教徒,将同妓女一样,不得领取圣餐。除非他们做出赔偿,否则他们死后也不能被埋葬在神圣的土地上(因为有传言说放高利贷者的心脏不在他们的身体里,而在钱箱里)。但丁在《神曲》(写于1308~1321年)的第十七章中,生动地描绘了放高利贷者在地狱中的情形:痛楚……从他们的双眼中迸发,悲伤的眼泪在脸上横流……每个幽魂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只大大的钱袋,他们的眼睛似乎仍然在死死地盯着钱袋,像是要吃掉它。放高利贷者和亵渎神灵者处于同一深渊。

尽管教会严令禁止,但在中世纪晚期和近代早期,社会对债务融资的渴望越来越强。商人和企业主们都需要资金用于投资和营建新工厂。即便是教会高层,对金融服务的需求也一样旺盛。虽然他们通常处于捉襟见肘的窘境,但当有大笔现金在手时,他们也渴望找到存放或隐藏现金的地方。

这个时期教会召开的各种公会议,也推动了对高端银行服务的需求。由于社会上的名流权贵都会参加会议,因而银行会在会议地点设立临时分行,为他们提供资金服务。持续了四年半之久的康斯坦茨公会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1414年召开的康斯坦茨公会议,目的是弥合三位同时存在的教皇,因为争夺合法地位而导致的教会分裂。这次公会议需要庞大的后勤工作支持,并吸引了一批追随者,包括大量妓女、杂耍艺人、银行家。在整个会议期间,美第奇银行在康斯坦茨设立了流动分行。[3]

除了向与会人员提供银行服务外,美第奇银行自己也在此次公会议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美第奇银行当时资助了数位公会议事件当事人,包括参与争夺合法地位的教皇巴尔达萨雷·科萨。自称教皇约翰二十三世的巴尔达萨雷·科萨是在几位权贵名流的陪同下抵达会议现场的,其中就包括时年26岁的科西莫·德·美第奇。

然而,尽管有银行的支持,科萨仍然在教皇争夺中败北。当他的期望落空后,他乔装成邮差,在一名弓箭手的陪同下仓皇逃离康斯坦茨。科萨很快被俘,他因侵权、强奸等罪名受审。1419年,在科萨做了几个月神圣罗马皇帝的阶下囚后,乔凡尼·德·美第奇替他支付了3.85万古尔登金币的赎金。美第奇家族资助了科萨争权夺利,也用金钱将其救出囹圄。乔凡尼在佛罗伦萨为科萨提供了住所,并代表他向大公会议最后选出的教皇马丁五世求情。科萨的名誉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与教皇马丁五世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得到了教皇的赦免,并被任命为图斯库卢姆地区的枢机主教。几个月后,科萨去世。作为科萨的遗嘱执行人,美第奇家族委托著名雕塑家多纳泰罗和米开朗琪罗,为科萨在圣乔凡尼洗礼堂建造了一座美轮美奂的陵墓。

像美第奇这样的银行,通常会通过使用外币交易,巧妙地规避教会的高利贷禁令。例如,它们可以用古尔登金币放款,收回借款时用弗罗林金币结算,这样就将利润(也就是利息)隐藏在汇率中。如今的跨国企业在进行国际资金转移时,有时也是采用类似的手段。美第奇银行大规模地使用这种操作模式,同时通过提供保险服务和信用证业务来实现相同的获利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美第奇家族最终将生意从提供资金服务扩展到货物贸易。美第奇家族成为明矾、铁、鱼、马匹、油脂、胡椒、生姜、杏仁、橄榄油、羊毛、丝绸、织锦、皮毛、宝石、古董和奴隶等商品和货物的主要贸易商。从杜埃、坎布雷到布鲁日,美第奇银行到处为罗马的圣约翰拉特朗教堂合唱团物色能唱女高音的净身男童。美第奇家族的贸易网络,沿着丝绸之路延伸到印度,甚至中国。多样化的贸易业务虽然充满风险,但也使美第奇家族获利丰厚。“高价”出售给教皇丝绸、织锦、宝石等商品,利润尤其可观。

明矾在当时是一种用途广泛但供不应求的重要商品。明矾可以用于为羊毛脱脂、为纺织颜料固色、鞣制皮革、制作玻璃以及配制多种药物。除了明矾贸易,美第奇家族还从事明矾的生产和加工,并主导了明矾的垄断联盟,试图控制整个欧洲的明矾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