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滚落,晶莹剔透,像是颗细小圆润的水晶,孤零零的依附在男人的体表,却奇妙的没有粘合在他的皮肤上,反倒是保持着球体的结构,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它。
林煌抬起胳膊,看着大山中的晨露落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然后在电流作用下变成了一个个“玻璃珠子”,甚至还能伴着他的动作如同乒乓球一样上下弹跳,很是有趣。
露水不是纯净的水,里面带有各种溶解的杂质,本质上是一种电解质说白了也是导体,在电场的作用下便可能形成凝聚状态。
林煌微微呼出一口气,散去体表的强电,所有弹跳的“小球”便全部溃散成细碎的水花粘在他的皮肤上,下一刻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流蒸发干净,一阵稀薄的白汽从林煌身上升起。
“嗯,很好,我的【总电功率】提升之后,许多过去做不到的事情渐渐就可以达成了”
从吸收了大黑佛子舍利的电流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天,这段时间里他基本上不是窝在陈老的小屋里钻研那个人体模型,就是钻进大山里独自修习琢磨新的力量。
譬如方才的【电热转换】,就是他在突破八千瓦之后才掌握的能力。
理论上来说,将电转化成热其实很简单,事实上电无时无刻不再转化为热,因为只要有电阻,电流自然就会发生耗散变成无序的热量。
但是想要在自己这个血肉之躯上复制这一现象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毕竟谁愿意在自己身上烧开水呢?
跟之前一样,想要电转热并且还不灼伤自己的肉体,就必须先用电流形成一个“保护层”,再在这个“保护层”上完成电热转换,类似于先叠一层【电甲】在体表上,但是和【电甲】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这层“甲”不是防御物理冲击,而是为了迅速带走热量。
所以与其称之为“甲”,或许称为“膜”更合适,方才那些露珠在他的皮肤上凝聚弹跳就是在【电膜】的作用下所致。
林煌慢慢站起身来,双腿盘坐的姿势连伸手扶持一下都不需要,动作流畅轻快充满了力量。
抖了抖身上的落叶和灰尘,他在这山林深处一坐就是一整天,像是个饱经风霜的雕塑,期间不乏有各种野兽路过这里,包括那些肉食性的家伙,但都在刚刚靠近之后便立刻掉头跑路。
这些久居山林的天然猎手往往都有着先天性的警觉。
林煌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躯和四肢,浑身上下立刻爆发出一阵噼啪作响的“炒豆声”,以及间或夹杂其间的“兹啦”声,那是电流一闪而过的动静。
他伸出双手,左右手平摊相对,短暂的宁静后一瞬间他两手之间的空气中蹿起一道银蓝的电弧,像是一条矫健活跃的灵蛇在其双掌之间游动,持续了足足两秒才消失!
“呼……”
长舒一口气,林煌搓了搓双手,两手之间的余热残留在掌心,像是刚刚捧着一碗热茶。
方才他两手之间相距差不多一米,电弧便是这个长度,维持的时间也大大超过了先前。
“隔空放电,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正在朝着真正有实用性的方向进展!”林煌很有信心,“果然是跟我自身的总电功息息相关,从五千瓦提升到八千瓦效果好了不止一倍,虽然现在局限比较大,距离和杀伤力都不太理想,并且消耗也很高”
释放完刚刚那道电流后,林煌都有些微微吃力需要原地整理呼吸几秒,像是“来了一发”的感觉。
“而且我有强烈的感觉,下一个关键的节点就是一万瓦!”
一万瓦特,也就是十千瓦,林煌感觉这将是个质变的数字,他的隔空放电将不再是如今这种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状态。
“下山!”
林煌拍拍屁股准备重回山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继续从陈老头那再“薅”来点什么还未传授给自己的知识,好让自己早一天踏入“十分之一皮卡丘”境界。
然而,当他回到村里时,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期待可能要落空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
林煌的语气有些凝重和森冷,看着那近乎半毁的小诊所,以及空无一人的破旧残墟问道。
“不……不晓得嘞,额们早上来找阿白(伯)看病才看到的嘞,怎么搞成介个莫子哦……”
一个村民摇着头支吾着说道,看着凌乱一片的村医诊所也是满脸懵逼。
“额昨个晚高头好像看到嘞有一队人上山哩,奔向这边个,但是莫有注意是冲着诊所来的哦,不晓得是不是那些个人搞得?”
“哎哟嘞,怎么个弄嘞,阿白不见咯,诊所也叫搞成这样,是不是有土匪啊?!”
“啷个可能嘞!甚么时代嘞,哪还有个甚子土匪哦,怕不是有仇家来寻嘞”
“要不得报警啊!?”
“这下子麻烦咯,村高头就阿白这一个村医,这下额们到那高头去瞧病嘞……”
……
七嘴八舌的交谈中,林煌提取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村诊所的位置在村子的东头边上,离其他村户有一段距离,事发的时候大概率又是昨晚深夜,所以没几个人发现,一早起来便发现村诊所被砸烂了,村医陈老也不见了。
林煌走进已经破落不堪的小诊所,诊所那扇简陋的木门此刻也只剩下残破的一边,明显是被暴力砸开的,内里那张用粗木桌充当的问诊台也翻倒在地,药柜也都被翻得七七八八散落一地,就连那个小房间也被彻底砸的稀巴烂。
林煌没有驻足,径直来到了那小隔间的床下,看到那里也被掀翻的不像样时,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当他看向床底时顿时目光微微一沉。
“舍利不见了,来的人就是冲着那颗大黑佛子舍利!”
几天前的夜里,他在吸收完舍利中的异种电流后,便将其重新装好存放在了这里,虽然陈老说这东西是歪门邪道不祥之物,但他也没有急着扔掉。
想不到这才两天就真的招来了祸患。
“陈老,是我对不住你”
林煌心情沉重的自言自语着,他也想不通对方是怎么找上门来的,明明自己的手脚做得很干净,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才对。
“不过陈老现在未必就出事了,对方将他带走了,多半是还有用处”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不经意间瞥到了门框处的一道痕迹。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痕迹,因为上面闪烁着一组绿色的数字,代表着其中微弱的电流。
绿色的数字,代表着与常态不同的电流,迄今为止林煌只在老龙耳和那颗人头舍利上看到过,如今在这门框边上居然也出现了。
林煌可不记得之前这里有过这种异象,否则他早发现了,慢慢靠过去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印记,很细小也很微弱,因为那绿色的电流十分微小,小数点后面好几位了都。
忽然间他意识到些什么立刻来到屋外,在一众村民疑惑的目光中奔向下山的小路,没过多远他便在那条土石路的路边看到了同样的绿色数字闪动。
尽管在普通人眼里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什么都没有。
“一样的印记,这是陈老留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明显就是给自己留的记号。
二话不说,林煌立刻继续下山跟踪着这个记号,循着目中闪烁的微弱绿色一路找去……
土罗城,巴氏楼,依旧是那座标志性的高大土楼,坐落在街区的核心处,铸铁的大门带着陈年老锈,但依旧不妨碍它伫立不到的沉浑气质,仔细瞧去甚至能看到这大铁门上带着不寻常的“创伤”,像是像是弹痕。
耸立的青石围墙厚实坚固,尖锐的铁叉焊接在数米高的墙头之上,荆棘一般的铁丝网来回缠绕,将这里围将起来仿佛一座要塞。
主楼的大空堂里,被摘下头套的陈老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的有些昏花,不禁摆了摆满是银发的脑袋,狠狠挤了挤眼皮子,这才看清自己在哪。
“嚯,阵仗弄得挺大么,比酒楼还豪华,怎么地是请我来吃饭的?”
倒是没怎么畏惧,老陈头依旧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尽管自己才是被挟持的那个。
周围站着的都是些面色冷峻凶戾的土民,一动不动也不搭话,只有为首的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老东西,老实点!”
陈老的眼神不经意地瞥过他的手掌,注意到他的右手上那奇怪的伤疤和紫色的皮肤,微微一皱眉。
等了一小会,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传来,伴着有些迟缓和僵硬的脚步。
“老爷,东西找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兴奋,本来丢了老爷的东西可是大罪过,如今将功补过,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
将铁盒子恭恭敬敬得献到那黑衣老者身前,同时继续说道:“这个人,就是从这个老东西的家里搜出来的!是个村医,我没有直接弄死他,心想带回来给老爷发落更好”
巴文先是检查了一下铁盒还有里面的东西,至于手下带回来的人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并不在意。
因为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关注这种小人物,反正在这里敢动自己东西的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下场?
“行了,找个地方动作利落些干净点,最好不要见血把他处理了……”
老者甚至没打算多费口舌,只是打发垃圾一样随口说道。
“你是巴文?”
最终还是那被绑着的“阶下囚”先行开口,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衣老者略微有些讶异,自己已经好些年没有抛头露面了,哪怕是在这土罗城里,除了他的心腹手下也没几个人能见着他的面,能认识他的可不多。
“你,认得我?”
拄着拐杖,巴文这才有了点兴趣,眯着一双阴蛰的老眼看着这个跟自己岁数相差不多的家伙。
陈老并没回他,反倒是四面环视了一下,若有所思得自顾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我是在土罗城了,看来这里应该是治安大队的老楼堡吧”
“嗯?”
这时巴文终于有些不淡定了,老眼一睁,语气微微有些起伏问道:“你是什么人?”
陈老依旧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打量着身边这群凶神恶煞的土民,还有眼前这佝偻着身躯穿着深黑色佛衣的老家伙,片刻之后他忽然忍不住似的咧嘴笑了起来,如同嘲讽一般。
“你笑什么?”
巴文有些不悦,如果是在平时遇到这种不尊不敬的家伙他连开口的工夫都不会给,就叫人拖下去处理了,但是这次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没有直接下手。
“呵呵呵,没什么,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陈老乐呵呵得摇着头,尽管被绑缚着站不起来,“只觉得这世道讽刺,过去的英雄,如今却成了匪头?呵呵,真是好笑”
巴文,这个名字如果往前三五十年,在这方圆百里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六十年前的南疆刚刚平定,彼时这十万大山千里疆域相比如今要更加混乱不堪,开国前的残余势力、覆灭后卷土重来的山贼土匪、从别处逃难而来落草为寇的强人以及各路三教九流中人聚啸山林为祸四方。
数以百万的土山族土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被各路歹人侵害抢掠可谓苦不堪言,彼时国家刚刚经历战乱,中央亦没有力量事无巨细全部镇压,各地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暂时平复混乱。
那时年不到二十的巴文,出身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介土民,只身加入了这场治安平乱的大运动中,曾多次入山剿匪杀贼屡立战功,光是亲手击杀的山贼盗匪就不下五十多人,缴获各种匪寇物资武器不胜其数,后续更是加入治安队伍先后数次立功,一路晋升到总队长。
“战斗英雄”、“剿匪先锋”、“灭贼猛虎”……如此称号在当时的巴文身上早就习以为常,后来为了安定一方,治安大队成立治安总部,修建了总队堡楼,周围山村的土山族人为了寻求庇护,自发的往这里迁移,渐渐地便发展成了如今的土罗城,直到现在依旧有小十万的土民长居在此,尽管绝大部分的年轻土民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小城的来历了。
时过境迁,曾经的治安总队长也早已卸任,那临时的治安大队也早就解散,由后来的公安系统取代,但是官方没有忘却曾经的战斗英雄的功绩,甚至将这座传奇的土家堡楼直接批给了卸任的总队长,成为了一家之私宅。
不,甚至夸张点说,整座土罗城都是一家之私城!
至少,曾经的“英雄”,如今的巴文老爷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