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冷风呼啸。
“阿嚏！”
柳二狗抹了把脸，随手将鼻涕甩在地上。
见弟弟柳三许背影渐行渐远，他不得不再次抖动冻僵的腿，以加快步伐。
“弟，咱要不回去吧，这天忒冷了！”
柳三许忽然停下脚步，瞥了眼柳二狗，满是冻疮的手伸出袖口，取出小心保存的羊皮纸。
摊开一看，歪歪斜斜的线密密麻麻，爬满整张羊皮。
见此一幕，柳二狗耸拉着脑袋，更加有气无力，“这地图画这么乱，咋看都是假的嘛。”
“你懂个屁。”柳三许翻了个白眼，转头再次研究起羊皮地图。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在古玩市场淘到的，怎么能是假的。
一想到从卖家那花大价钱买到的秘密，柳三许再次充满斗志。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成败在此一举。
......
翠屏公园。
整个公园围绕着翠屏山而建，作为当地少有的名山，领导们很重视它悠久的历史。
可惜离市区太远，整个公园更多像是景区。
山腰的保安室，程年正在床上躺着，百无聊赖扣着指甲。
为了凑齐下学期的学费，他只能干起兼职。
靠着厚脸皮软磨硬泡，他光荣加入了翠屏公园保安队。
在游客稀少的过年前后，保安队的工作比平常还轻松。
当然，夜班是例外。
“吱呀”
门口一开，冷风仿佛找到宣泄口，疯狂往里钻，本就不大的保安室瞬间被冷气填满。
“该你巡逻了！”王猴子放下提灯，破锣嗓子大声叫喊着。
“我这不是醒着吗。”
程年在床上转了个身，极不情愿地起身。
王猴子嘿嘿笑着，满脸皱纹起起伏伏，稀疏的几根头发迎着风拍打他的头皮。
真是个老猴子！
看着他那幅猥琐笑容，程年心中怒骂。
被王猴子推搡下床，程年最后再感受了下房间的温度，披上外套，提灯摔门。
三四点的山上，温度几乎达到最低，冷风吹得程年摇摇晃晃。
一脚踢开象征王猴子的小石块，程年感觉舒心不少。
原本程年和王猴子该一起巡山两个来回。
为了多偷点懒，他们私自商量好一人一半。
好在山顶打卡只需要一个人的指纹，几天以来两人的小动作全没被领导发现。
可惜程年没上过夜班，被王猴子一番坑骗，最后他主动选了后半夜。
刚选完时他甚至还心怀愧疚，毕竟是占了五六十岁老人的便宜。
现在？程年只能感叹，这天下确实没有起错的外号。
“嘶，今天似乎更冷了些？”
顶着冷风，程年正靠着手提灯的微光慢慢前进。
南方不似北方，穿的再厚实都抵不住风吹，直吹得人头晕眼花。
实在受不住了，程年就会选处凉亭稍作休息。
......
冷风吹过，灰黄落叶在空中打旋，时不时传来灰林鸮的空灵叫声。
跺了垛已经变得沉重的双脚，程年再一次停下。
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的身材比同龄人廋得多，长时间的行走，厚重的衣服早已经成为他的负担。
再往前的路全是青石阶梯，他需要先休息一下。
熄了提灯，程年随意靠在一颗老松树背后。
闲来无事，程年再次观摩起脑海中的沙漏，每有失神，他就会忍不住这样做。
这是他的秘密，从未与人说过，他怕被人当作异类。
自他记事起，沙漏就已存在他的脑海中，十几年来一直做着简单的上下旋转。
沙漏表面泛着金光，里面却空无一物。
观摩沙漏是他小时候无意发现，每此观摩完后，他脑中总会感觉莫名神清气爽。
靠着这份神奇，他成功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
可惜，在他18岁的人生中，除开上下旋转，这沙漏从未有过异动。
以前他也曾幻想过，靠它成为那小说中万众瞩目的龙傲天主角。
做过譬如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一类的美梦。
一直到前年，他的父母发生意外。
生活的重担突然压在肩上，他对沙漏失去期望，能够提供少许帮助，在他心中已经很是满意。
脑海中，沙漏依旧静静上下旋转着，程年的意识也在跟着上下旋转。
“弟，俺好冷。”
“大老爷们冷什么冷！你穿的比我还多。”
“可是俺们都一天没吃饭了啊。”
交流声从远处穿来，唤醒了失神的程年。
“？”
听着声音由远及近，程年心中十分诧异。
这时候，这天气，有人？
翠屏山说是座山，本身其实并不算高，所以晚上巡视的人只有程年和王猴子两人。
万猴子现在估计正睡得香，怎可能突然上来。
可公园正门早已关闭，所以，这两个是偷偷进来的？
刚观摩完沙漏旋转，现在的程年头脑清醒，瞬间想到唯一的可能。
可是，进来干嘛？
程年想不通。
总不能是来偷展览品的吧？那些玩意敢直接放在里面，是不是真货都得两说。
可除了一堆只能让人审美疲劳的古建筑，这山上是真没啥值钱货。
“怎么还有这么多楼梯啊！”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青石板长阶，柳二狗再忍不住，瘫在地上哀嚎。
看着哥哥在地上打滚，柳三许心中也有些不忍。
要不是羊皮地图太坑，他们也不至于在附近几座山头绕来绕去......
“好啦，最后一次了，再找错我们就回去好吗？“柳三许蹲下，在他耳边轻轻安慰道。
柳二狗停下翻滚，可怜兮兮地看着柳三许，“真的？”
柳三许伸出右手，擦了擦他冒泡的鼻子，微微点头。
“那咱继续走吧。”
有了回家的诱惑，柳二狗充满干劲起身，这次竟主动走在前面。
柳三许看着那憨傻的背影苦笑摇头。
冷风还在呼啸，青石阶梯上两人亦步亦趋攀登。
离两人较远的后面，程年还在小心翼翼跟着。
“要是有信号就好了。”右手举着手机，程年微微叹息。
上面为了防止他们耽误事，晚上上班期间都会开启信号屏蔽器。
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基站寥寥无几。
打不通电话的程年只能先录着视频，至少能证明他没有玩忽职守。
虽然早已了解这些领导的脑子不好使，程年还是忍不住吐槽。
若是能叫人来，他至于一个人小心翼翼吗？！
青石阶梯不算太长，柳二狗两人已经站在最上头，望着前面的一大片空地。
山顶遍无杂草，一座三层古楼孤独矗立风中。
古楼屋檐高挑，尾部向上翘起，屋顶的青黑色瓦片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光。
柳三许将手上当作拐杖的木棍随意卡在门口，示意柳二狗一屁股坐上去。
“咔嚓”
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登时被破开一个大洞。
暴殄天物啊！
程年在远处看着两人暴力的开门方式，脑中突然飘过些许画面。
保安队白天工作会集体吃早饭，人一多总会聊些有的没的。
当时才下班的程年曾听一位保安队的老人说过，光是保养这门，上面就至少花了好几十万。
也就是说，两人这一下，几十万没了......
心中虽然不忿，程年还是只敢在青石阶梯这边躲着。
上去阻止这两人？
一晚上累死累活才两百，还想他拼命？程年不屑一顾。
反正有手机中的视频为证，轮不到他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