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寒风起

院子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霜雪,凛冽的寒风吹过,枝头的梅花簌簌飘落,给这苍白的大地缀上了几抹亮色。

今天是农历的新年,韶雍城上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温清许上任城主之位,已有一年半的光景。为了百姓的安居,温清许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使韶雍变成了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理想之城,甚至吸引了许多别城的原住民前来安身。因此,温清许在百姓中拥有极其崇高的威望,更有人将其尊为下凡救世的神明。

府上已经备好了丰盛的晚饭,温茹岚翘首期盼父亲的归来。可直等到天黑,父亲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

“爹爹又食言了。”温茹岚为父亲扫落外衣上沾着的冰雪,嘴上不停抱怨,“说好了,中午之前就能赶回来。现在可好,饭菜全都凉透了。”

温清许微笑道:“岚儿,是爹不对。这些菜,叫下人们热一下便是,爹好好陪你过这个新年。”

“这还差不多。”

吃饭时,温清许问道:“你姐姐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半年了吧。”温茹岚仔细计算了一番,“姐姐之前在书信中说,姐夫他们为了修炼夕照神功,需要闭关一个月。所以,不能回韶雍和我们团聚了。”

温清许叹气道:“人呐,越上了岁数,就越清楚有亲人陪在身边的可贵。”

“是吗?”温茹岚噘着嘴,抱怨道:“爹爹当城主后,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看起来也挺愉快的。”

温清许笑道:“爹这不也是为了韶雍吗?我受百姓信任,被推为城主,自然不能让百姓失望。而且,关兄交给我的事情,我也绝不可大意。”

“哎呀,岚儿当然知道爹爹的辛劳,刚刚,不过是玩笑罢了。”

“岚儿,再过几个月,你就年满十六,爹也得物色一个好女婿了。”

温茹岚调皮道:“想要做爹爹的乘龙快婿,那可不能是一般的角色。得像岳大哥一样温柔沉稳,还得像言大哥那样帅气洒脱,还要像我姐夫一般……嗯……对了,还要像我姐夫一般,会讲笑话!”

温清许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能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寻得良人,一生平安喜乐,是他最大的心愿。

待女儿睡下后,温清许回到书房内,写下一封信,打算明日飞鸽传书给小魔女。

“终于可以有所行动了。”温清许在心中自语道。

夜已极深,屋外风雪大作。温清许疲惫不堪,恰巧一旁的火炉舒适不已,他便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梦到了自己早逝的妻子。

忽然,温清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门未锁严,被寒风吹开。

温清许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欲将房门关好,却发现,一个漆黑的影子正在向他靠近。那人穿着及地的长衣,在灯笼昏暗光线的映衬下,如同鬼魅一般。

“来者何人?你是如何闯入的这城主府?”温清许问道。

“小人的贱名,不需要温城主知道。至于我是如何来到您的面前,那便太过轻松,实在不足挂齿了。”

温清许见此人语气不凡,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飘落的白雪很快遮盖了他来时的足迹,那人抬头道:“我来找城主大人借一样东西。”

温清许见此人容貌平平,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问道:“借什么?”

那人神情冰冷,目光空洞,令人不寒而栗:“借这韶雍城一用。”

温清许心知此人来者不善,正欲应对,却发觉自己的双手似被束缚一般,无法动弹。他猛然发觉背后也有一人,大惊道:“是谁?究竟是什么时候……”

面带伤疤的男子在温清许的后颈一劈,对方登时倒地。书房的门被重新关好,这风雪交加的寒夜,仿佛无事发生过。

清秋山。

野兔隐蔽于干黄的草丛中,警觉地搜寻着食物。这个冬天尤为难过,大雪接连下了数场,整个清秋山都显得死气沉沉。

似乎是找到了可以果腹的食物,野兔迅速展开了行动。忽然,从树后飞出一枚燕尾镖,直奔野兔的身体而来。然而,野兔反应之迅速令人瞠目。镖轻擦过它的皮毛,却仍教其逃走了。

“哎!可恶!”小魔女气得直跺脚,她将耷到胸前的长马尾甩到身后,跑去看其它的陷阱有没有捕到猎物。

经过这一年半的修行,小魔女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了。公孙阙玥与言寄欢均是使用暗器的高手,考虑到小魔女自身体力的短处,二人除了传授一些基本的剑法外,更多的是教她如何用暗器防身和进行反击。只不过,小魔女起步太晚,虽有一定天赋,但始终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不过,小魔女每天都过得十分快乐。

岳映川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性格沉稳了不少,最起码不像之前那样好勇斗狠了。对和小魔女的感情,他也非常用心。小魔女知道,二人早已将彼此视为了最重要的家人。

小魔女越来越感受到公孙阙玥冷艳外表下的温柔,她耐心而又严格,在自己因练功而受伤时,会像姐姐一样,为自己的伤口涂药。而小魔女之所以喜欢公孙阙玥,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公孙阙玥实在太美了,尤其是她一袭白衣,在清秋山天池边舞剑的样子,简直就是天女下凡。

而言寄欢和公孙阙玥之间则有一种特殊的默契。二人时常在一起切磋武艺,还将各自的刀法和剑法相融合,实力大增。关鹤眠曾言,以两人现在配合之完美,若是联手,自己将迅速落败。由于这二人除了休息时,几乎形影不离,小魔女甚至真的思考过他们有无相恋的可能。不过,看到除了练功外,公孙阙玥对言寄欢冰冷的态度,小魔女便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

关鹤眠就像大家的家长,和蔼而亲切。他对小魔女的厨艺赞不绝口,尤其钟爱那道糖醋鲤鱼,恨不得顿顿都可以享用。“清秋山”的名字是由关鹤眠所起,他与公孙阙玥已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但据说,关鹤眠早年隐居的地方也叫清秋山,不过,两座清秋山间相隔了几千里。

而岳照庭……

所有人中,小魔女最担心的便是他。麒麟火与黑炎对身体造成的负担,远非常人可以想象。岳照庭先前独自闭关三个月之久,勉强做到了将两种原本相斥的力量融合。然而,再见到他时,他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孤僻和冷漠,头上甚至还生出了几缕白发。无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小魔女害怕,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再也回不来了。

“嘿嘿,好像有收获呢!”小魔女见布好的其它陷阱逮住了两只肥美的野兔,欣喜不已。关鹤眠等人闭关修行夕照神功,已有一个月之久。而今日,正是出关之日。所以,小魔女需要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

回到居住的木屋中,小魔女开始忙活起来。现在正是数九寒冬,山上能找到的野菜并不多,好在有两只野兔可供下酒。天池的水结了冰,否则,小魔女定要捞几条鱼上来作为主菜。

然而,小魔女刚升火将水烧好,一转身,却发现桌上处理好的野兔少了一只。仔细一瞧,只见一只毛茸茸的身影正趴在桌子后,安然享受着美味。

“白萤!”小魔女气急败坏地朝白萤扑了过来,“那个不是给你吃的!”

白萤现在已经成年,或许是受到晶石的影响,个头要比普通狐狸大一些,直起身子足有半人多高。见小魔女发了脾气,白萤意识到自己闯祸,乖乖地蹲在原地,等候惩罚。

小魔女发现野兔已经被白萤啃食了一小半,无奈道:“没办法啦,这只兔子只能给你了。喂,下次再敢偷吃,看我怎么教训你。”

得到小魔女的许可,白萤又继续埋头享用自己的大餐了。

这时,小魔女听到屋外传来仙鹤的鸣叫,出去看时,果然是灵玉回来了。更让人欣喜的是,灵玉还带回了两条鲜美的鲤鱼。小魔女喜出望外,虽然不清楚灵玉是如何办到的,但这样,今天的食材就完全足够了。

随后,小魔女和灵玉前往众人闭关的地方。现在是正月初六,上个新年,她还跟岳映川一起,回韶雍与大伯一家团聚。在去年初秋与大伯见面之后,她便再也没离开过清秋山。也不知,自己所挂念的亲人现在是否平安如意。

“怎么还不出来啊?”小魔女等得不禁有些心急,“我真的好想小川,一个月不见面,如果他出来后不先抱我,那我非得揍他不可。”

正在小魔女幻想着自己暴揍岳映川的场景时,灵玉却轻扇着双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魔女注意到,石门在缓缓打开,三个矫健的身影从中闪出,眨眼之间,已落到了自己面前。

关鹤眠笑容满面,心情甚佳:“寄欢,你的轻功真是越来越了得了,老夫竟也险些败给了你,哈哈哈。”

言寄欢笑道:“关叔分明未使出全力,我若想接近关叔的境界,怕是还要再修行个十年八载的。”

公孙阙玥轻哼一声:“你们两个好生无趣,不过是出个关,还要比出个先后快慢。”

言寄欢戏言道:“阿玥,你分明也是紧追在后,想与我比个高低呢。”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无进步,毕竟,你之前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哎哎哎,你们不要忽视我的存在好嘛?”小魔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川和我哥呢?”

关鹤眠轻抚须髯,笑道:“温姑娘,不知……”

“关叔,糖醋鲤鱼,管够。”和关鹤眠相处久了,小魔女才发现,这个老头子对美食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

“甚好甚好。”关鹤眠非常满意。

“哪里有糖醋鲤鱼吃啊?”

这是岳映川的声音,小魔女循声望去,却见岳映川从洞中出来后,纵身一跃,在空中耍了一套极其潇洒的剑法,然后来到小魔女面前。

见小魔女怔怔地望着自己,岳映川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英姿迷住了?”

“还……还好啦。”

岳映川伸了个懒腰,从小魔女身边走过:“快回去吃饭吧,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就在岳映川全身心的放松时,一只手却在背后锁住了他的喉咙,他脚下又被绊了一跤,双手被别在了身后。

“好你个臭小川,分开一个月终于见面了你却对我这个态度,看老娘怎么教训你!”

岳映川哀求道:“哎呦呦,姑奶奶饶命啊!”

关鹤眠、言寄欢、公孙阙玥纷纷惊得目瞪口呆,却又无法插手。

“哎!哥!快来救救我啊!”

岳照庭是最后一个离开山洞的,小魔女发现他的气色要比入关前好上许多,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岳映川看见哥哥,仿佛发现了救星,开始疯狂求救。

谁成想,岳照庭来到小魔女身边,只是轻声叮嘱了一句:“别太用力,如果把胳膊拧脱臼了,还要你替他敷药。”

说罢,他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