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算错,师父更不会错!”吴常对自己看卦的本领一向迷之自信。
他又碰了一下那水珠,画面瞬间就变成那男子给那女子簪发,簪完后就俯身轻吻那女子的额头,此时铜镜里的两人你侬我侬,幸福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吴常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师父曾经教自己绾发的画面,不禁低头看了看如今狼狈的自己,师父送他的发簪早已不见,原本稚嫩快乐的脸庞如今却蓬头垢面,伤痕累累……强烈的落差感油然而生!
他悲痛!愤怒!他不明白往日待他最好的师父为何突然遗弃他,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大荒,不喜欢这里,最重要的是他不信自己会算错!
愤怒和不安屏蔽了吴常的痛觉,他左手在胸前划弧,右手掐诀,强行催动火诀,企图烧掉眼前这些烦人的水珠。
可不曾想,强行运气使本就虚弱无力的吴常遭受反噬,一口红到发黑的鲜血喷射而出,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幽黑的湖水不再平静,开始晃动,似乎有什么猛兽在湖底翻江倒海,水温开始下降;穹顶上五彩斑斓的宝石正慢慢变黑,一颗颗往下砸,湖面水花四溅,不断涌出许多泛着血光的水珠,随后,空中上上下下的水珠全都泛起血光。
水珠里闪烁着许多惨绝人寰的画面,白发老人孤死荒野,身体被蛆虫缠绕,魂魄被恶鬼撕扯而无力反抗;一只狐首人身的妖怪抱着一颗新鲜的头颅把玩欣赏;一个巫婆诱骗男子跳入桥墩,变成生桩………
这些极其恐怖的画面并没有让吴常感到恐慌,反而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激起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正义感。
吴常记得,师父说过心有怨念的魂魄死后没法轮回,而是逗留人间吸食曝尸荒野的亡灵,我们,要做的就是超度他们,维护和平和秩序;心术不正的妖怪会通过杀害弱小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弱小,维护公平正义;奸恶狡诈的人会打着利他的名义,诱骗善良之人走向深渊,从而获取他们自己的利益,我们,要做的是传播智慧,启迪心智,扬善惩恶……总之,这世界本就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岁月静好,而我们,就是有责任心的人,就是有正义感的人,就是岁月静好的缔造者。
年少的吴常始终牢记着师父的教诲,帮助过很多人。他记忆最深刻的是救助一对童男童女的那件事。
去年,吴常才十三岁,他和师父下山游历,途经一个祸乱丛生、巫术盛行的村庄。那村庄妖魔作怪,大旱三年,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巫师们不忙着斩妖除魔,反而抓了一对童男童女,准备祭天。
吴常第一眼就看到了巫师手里的聚魂幡,瞬间看穿了那巫师和妖魔之间肮脏的勾当。那聚魂幡上有一块虎眼似的黑色图腾,这图腾是用来养虎妖的,而不是除妖魔的。
由此,吴常断定,巫师打着祭天的名义,蛊惑村民自愿交出童男童女,喂养他自己的妖兽,随后再用雷诀施一场小雨,借此向百姓讨要铜钱,而吃完童男童女的虎妖功力大增,不但可以给他延年益寿,还可以继续帮他作威作福。
好恶心的吃相!还不等师父发话,吴常就掐火诀烧掉了那巫师的聚魂幡,用往生诀收服了虎妖,随后当场揭穿了巫师的诡计,成功救下了那对童男童女,并用雷诀施了一场小雨。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由于吴常断了那巫师的财路,一直被那巫师暗中追杀,三番五次死里逃生。
吴常的师父问他:“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两个陌生人,害得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吴常用坚定的目光仰视师父,天真无邪地说到:“师父,弟子是这样想的,如果那对童男童女因为弟子救了他们这件事而感觉到被人间爱着,从而心存温暖与善念,长大后用同样的爱去爱人间,就像师父对弟子一样,那就值得!”
师父宽慰地笑了笑,问到:“如果他们忘记这件事了呢?或者,他们心里没有善意呢?”
“弟子若是见死不救,他们肯定感受不到人间温暖,弟子救了,他们就有可能感受到人间温暖,从而做一个慈悲的人。有可能性存在就值得!”
师父想看看吴常能善到什么程度,于是不断追问:“为了一种可能性冒生命危险值得吗?”
“如果不是师父出手相救,弟子早就死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了,也正是那一夜,师父在弟子心里埋入了一颗善意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弟子与师父相处的时光里茁壮成长,弟子要在心里结许多善意的过,弟子要永远为人间正义而活!”
为人间正义而活!吴常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曾经的信念,这使他似乎没那么愤怒了。
等吴常回过神时,湖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穹顶的宝石越来越少,整个空间变得越来越黯淡,湖水的浮力早已消失不见,水下似乎有什么猛兽在拉扯他,他的身体在不断下沉,头皮一阵阵剧痛,一根又一根的头发正被湖水扯掉,水温越来越凉……
要活着!要永远为人间正义而活!他开始向上挣扎,想要逃出这里。
七星浮水诀,没用;游龙诀,没用;碧落苍穹诀,没用……湖水很快就吞没了吴常。
湖水冰得让吴常失去了痛觉,严重的呛水让他无法呼吸,可他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依旧瞪着眼睛,四处寻找生机……
很快,大脑缺氧让吴常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眼前似乎浮现出师父送给他的烈焰簪,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抓,企图拿到那颗簪子,但他的感觉和意识都已经完全丧失,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抓到,但还是用肌肉反应,死死地握着双手。
……要死了吗?吴常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呜呜呜……哥哥,呜呜……救命!救救我!呜…”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不断围绕在吴常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