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灿灿的歌声

那年夏天,除去蝉鸣、蟋蟀和牛蛙的叫声,最让我记得的,是在一片金灿灿的稻田里外婆的歌声了。

从我记事起,外婆总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每每到假期,只要一到外婆家,总会有一锅红烧大鹅等着我,我也总会顾不上其他的七零八碎,先扯下一只鹅腿啃了起来。然后外婆就会突然从我的背后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说着“猜猜我是谁”。我那会总会惊叹于外婆怎么每次都能猜得到我在什么样的时宜会来,更惊叹于外婆那时而温柔时而嘹亮的嗓音。

记得每当午后三点钟的时候,外婆总会扛着两个箩筐,迎着日光、光着脚丫、顺着泥巴,然后我就会想跟着外婆,而外婆总会空出一只手抚摸我的脑袋瓜说:“等傍晚,外婆回来的时候啊,给你带冰棍吃。”“我呢?我呢?”表哥在一旁急冲冲的诉说着,外婆的嗓音就会突然转变,说着表哥的“小屁孩劲”,然后外婆又会回头看向我,我抬眼望向外婆,刺眼的阳光映照下,让我看不清外婆的脸,可外婆那笑容,仿佛依然映在脸上,那样和蔼,然后我恭送外婆的背影,满怀着期望,和表哥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依靠着那短小的屋檐遮住烈日,盛夏的热风伴着蝉鸣,让懵懂和年少,折成纸飞机,飞往了记忆里香甜的芒果树上。

可偏偏是在那天的午后,直到白灿的光转变成温热的夕阳,都没有等来外婆带来的冰棍,只见推着冰棍车的老头急匆匆将冰棍车推往前来,直直掠过我和表哥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走,表哥也快步跟了过去,然后只见爸爸和舅舅急忙跑出,然后表哥捂着脸飙着泪走出来。“我也想跟去,爸爸和舅舅去干嘛?”“乖,在这里等着,爸爸和舅舅马上就回来了。”妈妈将我拢在身旁对我说。然后卖冰棍老头才从屋内走出,一边拿了根冰棍给我和我的表哥,一边抵着妈妈往腰间的动作。我看着手里的冰棍,又看了远方的夕阳,可是冰棍怎么吃都不甜,而夕阳也怎么也不美。

那天的晚饭只有我和表哥、妈妈还有舅母一起吃,直到深夜才听到门外的动静,探出头来看见爸爸和搀扶着外婆的舅舅才一起回来。外婆乏力的躺在长椅上,舅舅对她叮嘱说“这几天先不要下天了,迈出些事家里人来担心。”

第二天的午饭过后,外婆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那时的我也搬起一个小板凳,坐在外婆的身边,那时外婆会指着远处的稻田,说“这个时候的稻田就跟你一样,是最美好最无暇的稚嫩时光,等到过段时间后啊,稻谷就会变得金灿灿的,那时就像是青春最热烈的时候,再然后,稻田收获起来,是人生拼搏后最有收获的旅程,后来,原有的开始破败,再也扮演不起遗失在昨天的金灿,就像外婆一样,人老枯黄……”我一边听着外婆说的话,一边看向她所指的稻田,那是一片浅浅的绿,午后的风吹在稻田的身上,翻起波浪,看起来懒洋洋的。

外婆说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抚摸着我的脑袋,虽然听不懂外婆唱的是什么,但总会有股舒心在我的心头荡漾……

日后的一段时间,爸爸和舅舅时不时帮着外婆照顾她眼下的金灿与饱满,外婆的身体也在随着稻子的成长也渐渐恢复起来,而后外婆坚持要我们待到水稻成熟的日子,让我们带些回去,可盼不到这份难得,火车就比这美满的日子先来了。外婆那天急得赶着去稻田想将这份美好捧向我们,可却赶不及这份等待。舅舅和舅母一人开着一辆摩托车,载着我们一家子,开上田坡上的泥路,我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稻海,而稻海里的佝偻身影,那是我的外婆,外婆也看向了我们,唱起了那首哼过的方言小曲,洪亮而动听,“妈,我们先走了,下次回来再来尝尝。”妈妈也喊着回应外婆。

那天的风声很大,舅舅摩托的噪音很大,还有无数的蝉鸣,但外婆的歌声却深深的植入了我的心,像老式唱片里的锯齿一样,在唱片机循环播放着,而童年里的那片飘摇的金灿灿,是时光的梦,始终飘荡在我的脑海,像电影般一帧帧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