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挽着我的手走出校门口,好像是刚逛完动物园一般,她歪着脑袋看我,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而我此刻胸口如同塞了一条湿水的毛巾一般喘不过气来。
我挣脱她的手,走到旁边的马路护栏旁,双手拄着膝盖,用力地呼吸。
“没事吧。”林妙走到我身旁,手掌摩挲着我的后背。
我站起身把林妙拥入怀中,闭上眼让时间流动。
我们走进一家西餐厅,听说这是县里第一家西餐厅。欧式的装潢在街上显得格外别具一格,英文招牌估计也没有几位顾客能看得懂。巨大的落地窗旁,我们随便找位置坐下。与想象中不同的是,我们起初以为坐在这里面的会是一些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成功人士,又或是风华正茂的学生,而现实是一位母亲带着大约五六岁的孩子,从牛排上切下一小块儿,筷子夹住放在嘴前吹了吹,接着送进孩子的嘴里,几个中年大叔抽着烟,红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跟林妙也只是相视一笑,仔细一想,并没有觉得奇怪,她说凡事都有一个过渡的阶段,我认同地点了点头。
“牛排还得是五分熟才好吃。”林妙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送着食物。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好,你是王海浪吧。”
我抬头看向她,林妙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向我。
一头不知是不是自然卷的头发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颊,她用手拨了拨,终于是露出了整张脸,但我全然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林妙放下刀叉,开始十分严肃地看着我。
“不是,我们,认识吗?”我抬头问道。
“嗷,不好意思啊,忘记自我介绍了,”她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手,“我叫高莲,初中的时候我认识你。”
我后知后觉地伸出手去,她拉住我的手使劲摇了摇,又把手伸向林妙。
“你好你好。”林妙弯下身子向她问好。
“要坐吗?”林妙往里挪了挪,示意她坐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过来跟老同学打个招呼。”
“哎呀,没关系的,既然是老同学,那就坐下来好好叙叙旧,”林妙露出奇怪的笑容,“你说对吧,海浪?”
“啊,就是啊,请坐请坐。”
“喝点什么吗?”我问道。
“随意就好。”
没想到那个曾经追求过直树的女孩儿,竟然在这里遇见了,真是不可思议。
高莲向我们解释了她跟直树的故事之后,我也才想起来这回事情。
“所以说,只是你认识海浪,海浪并不知道你是谁,对吧?”林妙说道。
“没错,”高莲笑了笑说,“这么突然地打招呼,真是有些冒昧了。”
我笑而不语,安静地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
“哪有啊,能从您这里再了解直树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那您是怎么认识这位的呢?”林妙不怀好意地看向我。
“这正是我想说的呢,”高莲端起酒杯啜一口,“当时我不是给直树写了一封信吗,就那时候特流行的情书嘛,我说我喜欢他,希望他能给我回信。”
“嗯嗯,然后呢,他回信了吗?”林妙问道。
“没有。”我脱口而出。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我。
“你知道?”林妙质疑道。
“那当然,当时那封信我跟直树一起看的,他说人都不认识,回什么信。”
“不,”高莲笑着摇摇头,“他回信了。”
我瞪大眼睛,林妙则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能,直树不可能骗我,那时他可就我这一个朋友。”
“你别打岔,”林妙接着问道,“他怎么回你的?”
我也半信半疑第看向她。
“他确实给我回了一封信,但是并不是说要跟我交往,而是说——”
“说什么?”林妙问道。
“说有一个朋友叫王海浪,他们说好了只能有对方这一个朋友。”
见我跟林妙都沉默不语,高莲接着说:“少年时候的友谊真是坚不可摧呢!”
她随口说出的故事,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串串涟漪。
这是她的故事,是她珍藏于心的宝藏。
“他现在怎么样了?”临别时高莲问道,“我是说,他过得怎么样?”
“他——”
“他过得很好,很开心,很幸福,和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林妙抢先说道。
“那就好,请代我向他问好。”
跟她告完别,我们又去逛了唱片店,店门口人满为患,我拉着进妙从人群中挤了进去。进门便看见墙上挂满了千原的海报和专辑封面,千原的短发造型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偶像呢!”林妙说道。
我们买了千原的实体专辑,希望能在演唱会上得到他的亲笔签名,当然那只是我们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来到乌江边上,正是洪水泛滥的季节,江水呈现浑浊的黄色。曾经驻足过的地方,如今沉没于滔滔江水之中,曾经的伙伴,如今也不见了踪迹。
“啊——”我朝江面大喊,声嘶力竭,青筋暴起。
我想,这次真的是在说再见了。
林妙紧紧攥着我的手,手心沁出汗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随江水一同流入大海吧,逝去的人,我们要替他们好好地活着才对啊!”林妙说道。
跟母亲告完别,我们驱车前往市里。
检票,落座,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曾经随身听里那个肆意歌唱的人,马上就会出现在眼前。
千原的第一场万人演唱会!体育场里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想象着千原的出场方式。
夏日狂想的旋律响起,舞台灯光闪烁,千原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