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郁灵州仍旧风雪不停,絮絮扬扬的小雪,覆满了乌山,四处一片寡然冷寂。
今日是南星剑宗收徒的日子,晨起,细密的人声,就搅乱了满山的冷清,变得热闹非凡。
“因为宗门收徒这样的盛事,掌教真人特意放了我们一天假,这下可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话的少女年龄在十三四岁左右,身量格外高挑纤细,一张瓜子脸,眼中盛着笑意。
几个同样衣袂飘飘的少女,忆起往昔,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遥想当年,我们拜入宗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雪,时间一晃过得真快啊!”
“郁灵州地处北境,一年四季,有两个季节都在飞雪,如今不过初春,下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们当初拜入宗门时的环境,比这还恶劣呢。”
一个少女接过话来:“当时下了雨,山道湿滑,极难攀登,我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说到这儿,少女仍旧觉得当日的自己很幸运,恰好她手边有一株绿藤,她抓着绿藤,手都磨出血了,也没有松手,总算在规定时间内,爬到了山顶。
当年在她们看来极为不易的事情,如今谈起来,都能付之一笑了。
落在后方,一袭白衣灵秀的少女忽然开口:“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今日一早,已经去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掌教真人也没有说什么。”她笑眼弯弯,“何况当初我们拜师问道的时候,来看热闹的师兄师姐,也不少呢。”
几个少女不约而同轻笑起来,忽然,一道轻飘的嗓音,打断和谐的气氛,圆脸少女指着远处一名少女:
“那是宁扶桑吗?”
白衣少女眯了眯眼,随即嘴角一扬,掀唇道:“晓芝,你的眼神越发的好了,隔这么远都能认出宁扶桑来。”
“到底有同时拜入宗门的情分在,叫上她一起吧。”
向晓芝性子单纯,没有多想什么,旋即调转灵力,雨燕般轻盈的落到了宁扶桑面前。
“扶桑,今日是宗门收徒的日子,你随我们一同去看看热闹吧!”
名唤宁扶桑的少女,眼角微翘,如同寒星点点,倒映着清秋冷水,倏而一笑,秀美不凡,也打破了浑身冷傲疏离的气质。
向晓芝心中一动,以为自己的劝说成了,眼里流露出喜意。
她听见宁扶桑说:“热闹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说着,宁扶桑绕过了她,向晓芝反应过来,不依不挠地追问道:“为什么不去啊,掌教真人放了我们一天假,今日长老们都不授课,你想旁听,也没有去处不是?”
“反正无事——”
宁扶桑停下来,眸光穆然地盯着向晓芝的脸,看得她一阵心虚,想打退堂鼓了,这时,宁扶桑开口道:“我还有很多剑要洗。”
她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哦。”向晓芝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应了一声,准备回去跟何嘉秀说明原因了。
但白衣少女一行人,已经过来,何嘉秀轻按住宁扶桑的肩膀,笑得温婉,语气却掺杂着一丝强硬:
“扶桑,洗剑池每天都有那么多剑要洗,明日再洗也无妨的,宗门收徒这样的盛事,却不常有,错过了实在可惜,我御剑带你吧。”
南星剑宗本是五年收一次徒的,但宗门求才若渴,掌教真人将收徒的时间,提前了两年,改为三年一次。
宁扶桑、何嘉秀、向晓芝等人,都是三年前拜入宗门的那一批。三年匆匆而过,又到了宗门收徒的日子。
何嘉秀不由分说,将宁扶桑按到了自己的剑上,冷厉的风雪,宛如刀子,从宁扶桑脸上刮过。
她面部麻木,低声骂道:“无耻。”
何嘉秀淡然一笑,语气柔和:“你刚刚说什么?”
宁扶桑冷着脸,并未再回应。
何嘉秀也不在意,只是御剑的速度,稍稍快了一点,风雪如刀,刀刀割肉,宁扶桑的耳朵,生疼生疼的,又有一丝热。
后面御剑的少女,渐渐有些跟不上何嘉秀的速度,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担心与不安。
“嘉秀她御剑这般的快,太危险了。”
“是啊,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嘉秀修为高深不打紧,但宁扶桑只是一重境,连御剑都不会,如果跌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
“怕什么,嘉秀的御剑术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不会出事的。倒是你们,御剑都专心点,别分了神。”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御剑载人,非同小可。”一名粉衣的少女,秀眉频蹙,她看向另一名瓜子脸的少女,“纤云,除了嘉秀外,就属你的御剑术最好了,你追上去劝劝嘉秀吧,叫她稳着点。”
闵纤云脚下飞剑,忽地加速,她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长虹,消失在天边。
粉衣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眉宇间忧虑淡去不少。
如果宁扶桑出了事情,她们都难逃责罚,嘉秀只会被罚得更狠。她实在不该这样意气用事,绑了宁扶桑来。
另一边。
山脚下汇聚了无数的人,这群人中,有粗布麻衣的农夫,有神情局促的厨娘,也有锦衣华贵的千金小姐,环胸抱剑的剑客,和萝卜丁大小的孩童,三教九流,可谓汇聚一起。
南星剑宗收徒,年龄放得宽泛,四十岁以下皆可。
“人升高成仙,故诸位想要入仙门,只需爬上我身后这座高峰即可。”
何嘉秀带着宁扶桑到山门时,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她抬头看去,只见负责此次收徒事宜的长老身后,山峦云雾缭绕,险峻异常。
“怎么选中的是独道峰?”
何嘉秀微微惊讶,独道独道,取自大道独行之意。顾名思义,上面只有一条道路可走,竞争会异常激烈。
随即,何嘉秀轻笑起来。
她眉目如画,给人一种娇媚而自信的感觉,何嘉秀轻轻碰了碰宁扶桑的胳膊:
“宗门这次开放的是独道峰,这下热闹了,怎么样,现在觉得来值了吗?”
“宁扶桑,你该谢谢我。”她转过身去,语气自得,“我请你看了一出好戏。”
宁扶桑白了她一眼,眼梢微微向下弯曲,一角水绿色罗裙,映入她的眼帘。
闵纤云到了。
收剑入鞘,同何嘉秀打了个招呼后,她站到了宁扶桑右手边。
何嘉秀问她:“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