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打电话来说,后天是农历十二,金殿镇逢集,她想去那里看看,想买一些西红柿的苗来栽种。我听了欣然同意,好长时间老人家也没有出去,正好出去散散心。到了农历十二,爸妈还有妈妈一个好朋友连上我,我们一行四人动身去金殿赶集了。
父母年纪大了,除了每天在家附近活动锻炼以外,好久没有出门了,今天乘车去金殿镇,中间要经过汾河大桥,此刻已经快五一,天气很暖和了,到中午还有点热。三个老人都感叹,这天真是热了,又讨论起车窗外的景象,感叹这城市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金殿镇离城大概十几公里,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听妈妈说,那里每逢农历二、五、八逢集,今天是农历十二,正好是逢集的日子。车子过了汾河大桥再往西南方向走上一段路也就到了。
我们来的时候是早晨九点钟,集市上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这个集市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你想呀,现在城里面的市场、大型超市、便利店到处都是,又没什么日子限制,什么时候都能去,更何况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在家里动动手指头,就下单购物了。到了金殿这个集市,我真想不到有什么可买的。老爸年纪大了,走了两步就觉得累,于是,两个老太太相伴去逛,我和老爸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等她们。
眼前的集市里人声喧闹,还真有那么点过去赶集的气氛呢,让我想到了网络上流行的一个热词,“烟火气”。可是,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这种“烟火气”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可贵了。
眼前的这副情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万荣老家赶的那个集,那才叫赶集呢。
小学毕业后,我回村里看望奶奶,现在算一下,都快四十年了。跟奶奶同住的是我三爸家的二女儿,我的堂姐,我回去就跟她一起住在奶奶家。我回去不久正赶上县城里逢大集,堂姐邀我一起去,打记事起我还没有赶过大集呢,我觉得很好玩就答应了。我们村里离县城大概十里路,距离虽然不远,可当时交通条件不好,村里去县城中间要翻一座大沟,如果骑车去,下坡还好说,可以骑行。到了沟底,上坡时就得下车推着走,而且路很窄,免强能过一辆马车,两边是深沟,又是土路,如果赶上雨雪天气,那就更难走了。对农村人来说,赶集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事情,比如我奶奶要是想赶集,总会让我三爸或者叔叔套一辆牛车或者骡车,车上铺上厚厚的褥子。奶奶和幼小的孩子坐在上面,大人们或者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前往。到了集市上,大家美美地逛上一圈,如果时间太晚了,还可以在摊子上吃上一碗凉粉和一个火烧(就是烧饼),那真是美得很哩。不过,这一次,奶奶说前些日子刚赶过大集,还在集上看过一场马戏表演,她就不去了。
于是,我们商量好,堂姐和我,还有她的姐姐,加上我姑姑家的大表姐,我们一行四人第二天一起去赶集,更让我兴奋的是,这期间,县城电影院里正放映《白发魔女》,我们商定赶完集就去看电影。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三个姐姐每人骑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我最小,她们轮流用车带我。那时候,三个姐姐都还没有结婚,全是青春焕发、精力充沛的年纪,我更是贪玩的年纪。一路上,大家精神焕发、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累,翻沟时,我还帮着姐姐们推车。
翻过这座大沟,再穿过一个村子,我们就上了去往县城的大道了。路是柏油路,好走了许多,只是来往的大卡车很多,要注意安全。不多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县城,县城那条唯一的主街道已经摆满了摊子。此时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农村搞活经济,附近的农民都可以把家里的农副产品、农具带到这里摆摊售卖,换两个活钱。他们既是农产品的生产者,又是售卖者。三个姐姐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农产品,她们先要把这些卖了,才能购买需要的物品。最重要的,我们四个人的电影票也要从这些卖来的钱里出呢。于是,一到集市,三个姐姐就纷纷找空地摆起了摊子。临来时,奶奶给了我几毛钱,让买点菜。我没有卖的东西,就跟姐姐们打了招呼,先去买菜了。
集市上很是热闹,果蔬、农具、衣服,布匹、针头线脑种类很全,还有卖吃食的,什么炸油糕、凉粉、烧饼、羊肉泡馍,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走之前我问奶奶想吃什么菜,奶奶说:“你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吧。”我最爱吃蒜泥茄子,把茄子蒸熟,放上蒜泥、调料,再泼上热油一拌,香气四溢,做法非常简单,而且蒸熟的茄子软糯好咬,我想奶奶肯定也能吃。于是,当我看到摊位上摆放的新鲜茄子时,就让摊主称了两颗。那个时候,物价很便宜,两个茄子也就几毛钱。我买上菜就去找姐姐们,姐姐们都把自己带来的农产品卖完了,她们又在集市里逛了逛,买了一些需要的东西,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往电影院赶去。
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精神食粮相对匮乏,看电影自然成了大家最大的精神享受,更何况又是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武打电影呢。不用说,《白发魔女》一经放映就引发了观影狂潮。就拿我们这座小县城来说,整个县城就一座电影院,全天只放《白发魔女》这一部电影,轮番播放,场场爆满。
我们赶到时,最近一个场次的票已经卖完了,只能看下个场次了,大姐赶紧给我们买了票。离下一场开映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也不想逛了,就近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等。四周全是等着看电影的人,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全都带着兴奋期待的神情等着电影开始。终于,前一场次散场了,我们迫不及待地进了电影院找到座位。十分钟之后,电影就开始了。我们看的这个场次,电影院里又是座无虚席。人们观影热情非常高涨,看到打斗激烈的地方,全场总能暴发出一阵一阵的喝彩声。电影散场以后,所有人都带着意犹未尽的情绪出了电影院,谈论的全是电影里的情节。在乡下农村,能看场电影真的是非常难得的。可以想象,关于这场电影的话题肯定会持续好多天的。
看完电影我们就动身回家,此刻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我们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一路上大家一直聊着电影里的情节,不知不觉的,我们翻过了那座沟,不知不觉的,我们到家了。
“支付宝到账……”“微信收款……”此起彼伏的声音把我拉回了21世纪,这个智能化、网络化的现实社会。我看到妈妈和她的朋友已经回来了,她们的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看来是“满载而归”了。我赶忙收起思绪。此时,天气有些热了,大家也不想再逛了,我们决定回家了。在车上,三个老人忍不住感叹,这样的集市还能保留下来真是难得。是呀,真希望这样的传统习俗永远保留下来,让大家经常赶赶集,感受一下这可贵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