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楼。
黄昏,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白日里大家有些放不开,晚上又容易碰到邪祟。也就是如今红月重燃,以前的话,夜里根本不敢掌灯。
外面的酒楼是喝酒的所在,三两位酒客,唤上几位姑娘,浅尝慢饮,说些闲话。
若是聊得尽兴,便可以到后院寻一处所在,并肩逍遥。
秦娘子倚在二楼栏杆上,用一只手托着腮,好似在远眺什么,也好似陷入回忆中,从中翻找东西。
男人饮酒时,都难免在她腰肢和裙摆下的小腿上扫一眼。
翠红楼美色无数,但谁都知道,这位老板娘才是酒楼里绝色,同时也是最难请的。
莫说春风一度,便是请她敬一杯酒都是难上加难。
不是没有人动过心,不乏有权有势者,但都被她轻巧化解了过去。
看似八面迎风,实则风雨不透。
有消息传出,据说有某位大人物已经盯上了她,绑也要将她绑走。
不知,这一次她还有没有法子化解。
斜阳西下,天边是绚烂的彩霞,落在老板娘脸上,仿佛发丝都染红了。
这一抹风情,已经让楼里许多客人不醉而醉。
张远意犹未尽地从二楼下来,仍在回味,一时不察,差点和另外一个人撞在一起。
“瞧什么呢,没长眼睛呐。”
他气得脱口而出,在宫家自己是奴才,在这里可是张少爷。
“不好意思,得罪得罪。”
张远扫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穿得破破烂烂,胡子好似好久没刮,满身的尘土。
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
“翠红楼如今是怎么了,什么人都放进来。”
张远是个很懂分寸的人,知道翠红楼中非富即贵,自己也不敢太过分。
年轻人笑笑,自顾自往后院走去。
这时,张远忽地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两腿不停打哆嗦,他下意识扭过头去,并没有看到人。
而是看到一条黄狗蹲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
“丁公子,丁公子。”
店小二恰好看到丁飞,满脸笑意地迎了过来。
“好久没见你,老板娘问了好几次,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快要走了。”丁飞舒展胳膊,道,“我的住处还在吧?”
“在,在,老板娘不吩咐,怎么敢让外人住。每天都派人打扫,都是老板娘吩咐的。”
“那好,备一锅洗澡水,找个人与我修理一下身子。”
不多时,丁飞已经将自己浸在水中,洗去一身灰尘之后,又有人为他梳发、刮胡子、修剪手指脚趾,最后换上了一件宽松的棉布长袍。
丁飞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待安静下来后,他盘腿坐在屋檐下,膝前搁着一柄长刀。
他在观刀。
大战将至,身体和心灵都需要放松,阅读铁器的每一寸,直到身心都静下来。
这时,有曲声传来。丁飞缓缓睁开眼睛,表情有些无奈。
翠红楼是风月之地,逍遥的所在。一门之隔,便是滚滚红尘。
自己处在这种环境,想要静静真的很难呐。
吱呀一声门响,店小二从门外进来:“丁公子,我来送茶水和点心,这茶是好茶,点心也是上好的,您好好歇着,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他把茶点摆在丁飞面前,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丁飞欲言又止。
“嗯?”
“我……”丁飞两腮微红。
“喔。”
店小二恍然大悟,双手一拍掌道:“丁公子是想找姑娘陪着喝酒?”
丁飞一张脸腾地红了,你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我可没有这么说呐。
店小二混迹于此间,见惯了生手熟手,对于丁飞的心思了然于胸。
“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说真的,楼里不少姑娘都惦记着丁公子,托我打听过呢,他们说丁公子人长得好看,也有本事。只是,现在她们大概都有客人,还有几个不太方便。
丁公子稍等,我去打听一下,看她们谁比较方便。”
“这……你……哎呀。”
眼见店小二已经走了,丁飞才无奈地放下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这真的是。”
丁飞理了理衣领,心中依旧七上八下,这个店小二也真是,我不过随口一提,他还当真了。
哎呀呀,这该如何是好。
不过,大不了喝一杯酒,聊解寂寞,也没有什么嘛。
他甚至走到屋中镜前,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这时,吱呀一声响,门忽然开了。老板娘一袭红裙,提着一壶酒,踩过鹅卵石铺成的甬道。
“老板娘,你……不是……”
“怎么,我就不能陪你喝酒,瞧不起我?”老板娘目光悠悠,远远地看了丁飞一眼。
丁飞本以为是因为楼里没有姑娘了,老板娘来与自己说一声。如今看来,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她准备深入一线。
他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自然求之不得。”
她提着酒坛走入房内,目光扫过茶几上的刀,哒地一声,将酒坛搁在茶几上:“丁公子好重的杀气?”
“看得出来?”丁飞问。
老板娘轻轻点点头。
丁飞叹了口气,明日便是七天之约,自己福祸不知,生死难测,心情难免有些紧张。
“老板娘的心思好似也不在此处?”
她也轻叹一声,拍开酒封,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来,咱们饮酒。”
饮了一盏,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忽道:“丁公子是修行者?”
“是。”
“修得怎样?”
“还算凑合吧。”丁飞没有和这个时代的高手碰过,或许,自己也能算得上高手。
老板娘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三杯两盏过后,气氛热络起来,老板娘站起身来,要与丁飞跳舞。
她踢掉了鞋子,赤足踩在地板上,十根脚趾白白净净,红裙翻飞间,露出结实修长的双腿。
只听她且舞且歌:“女儿悲,相思如烛泪如灰。女儿愁,青春不过十八秋。女儿怨,牵肠挂肚回首难。女儿恨,不见当年多情人。”
丁飞一边用竹筷敲着瓷盏,嘴里一边喝道:“相思到老一场空,人间难容许多泪。砸烂了望夫石,挖出痴心人的肝肠,正好烧烤下酒。子曰:多放辣椒,少放孜然。”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酒,笑道:“劝君莫诉断肠声,今日狂来今日醉。老板娘,我敬你一杯。”
老板娘停下舞步,伸手接过酒盏时,指甲从丁飞的掌心划过:“丁公子也懂诗?”
随着王夫子上了几天学,丁飞也是能诌几句怪诗的。
所以他含笑道:“略懂。”
老板娘举杯欲饮,忽地脚下一歪,身子摔了下来,酒水恰好洒在丁飞脸上。
丁飞没来得及擦干净脸上的酒,那老板娘温软的身子已经歪在了自己怀里,搁在红裙也能感受到炙热的肌肤。
烛火之下,她轻轻晃动肩膀,扯动身上的红裙,从锁骨位置,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丁飞心中一荡,俯下头去,老板娘板着面孔,下意识把螓首扭到一边,好似在抗拒着什么。
丁飞伸出手来,扳正她的下巴,将头扎了下去。
玫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