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季的最后一个月的末尾,皇太子又因为风寒病倒了。
可见,这倒春寒真不能小瞧啊。
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朝臣都下意识的嘀咕了这么一句。
此时,谁都没有把太子感染风寒病倒一事,看的很严重。
不就是风寒么,吃过药,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东宫患病,作为东宫年长子女的朱允熥他们,自然照例要侍疾榻前。
有了之前的那次经历,朱允炆与朱云嬿都手脚利落了不少,也没闹出上次的那些笑话出来。
但几日之后,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云嬿都发现有些不对劲。
为何,父亲身上的热,一直不退?
就算退热了,但没过几个时辰,必定会再次发热?
眼见太医院院使郝文杰出现在春和宫,为皇太子诊脉结束之后,朱允炆想要上前问个清楚。
可朱允炆才上前一步,身边就有个影子越过他,快步走到了郝文杰面前,揪住郝文杰的衣襟,低声质问道。
“郝文杰,你这庸医,都过去好几日了,为何父亲还未彻底退热?”
听得五弟朱允熥如此鲁莽,朱允炆下意识的望向躺在榻上昏睡的父亲,发现父亲没被吵醒后,才放下心来。
下一刻,他就快步上前,低声呵斥道:“五弟,不可对郝院使无礼!”
说完,朱允炆就朝着衣襟被揪住的郝文杰,拱手致歉道:“郝院使,五弟他只是心忧父亲病情,还请勿见怪。”
朱允熥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却继续保持手揪衣襟的动作,再次低声质问道:“郝文杰,你说,这是为何?”
朱允炆见了他居然不听自己的,气的双手握拳。
若非自己不擅武,且此时又在父亲榻前,不然,他定要上前将朱允熥那揪住衣襟的手给掰开。
“皇三孙殿下放心,下官知晓皇五孙殿下乃是一片孝心。”
郝文杰衣襟被揪住,却不敢还手,双手垂在身侧,先是转头对皇三孙挤出个笑容道。
随后,他才对着皇五孙,先是说了一大段医理,来描述皇太子此刻的病情。
朱允熥肯定听不懂他的话,别说艰深晦涩的中医了,就算简单明了的西医,他也听不懂医生的专业术语。
只见朱允熥,摇了摇头,“你别和我掉书袋,我听不懂。
郝文杰,你只需告诉我,为何父亲一直没有退热?”
为什么不退热?
那是因为病已入肺,所以才反复发作,难以痊愈。
可这话,郝文杰能说么?
皇帝已经下了禁口令,让他以风寒搪塞外间的询问,若他实话实说,那就是抗旨不尊!
已经犯过一次错的郝文杰,可不敢再犯第二次。
所以,他梗着脖子,坚持己见道:“皇孙殿下,现在是倒春寒,天气时暖时冷,是以太子殿下的病情也有了反复。”
此时,寝宫的门突然缓缓打开,穿着明黄窄袖四团龙常服的朱元璋负手走了进来。
他一见这情景,立刻瞪着朱允熥,低声喝斥道:“朱允熥,你这是想做什么?还不快松手!”
见皇帝来了,还挨了训斥,朱允熥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但下一刻他就走到皇帝面前,指着郝文杰,对朱元璋低声道:“皇爷爷,郝文杰乃庸医,孙儿建议皇爷爷另派名医为父亲治病。”
“郝文杰是咱亲自任命的太医院院使,也是太医院内医术最好的人。
你指责他是庸医,你是在质疑咱有眼无珠,不辩庸贤么?”
朱元璋朝朱允熥,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眼见皇爷爷说的如此严重,心中本来对五弟不听自己的话,而生气的朱允炆,立刻气顺了。
“皇爷爷,孙儿没学过医,不懂医术。
可孙儿是人子,眼见父亲病了数日未见好转,孙儿很是心忧。
明明两月前的那次风寒,父亲吃完药后,隔天就好了,第三天就能下床。
但现在呢,整整五日了,父亲仍不见好转。
可见,郝文杰医术不精,孙儿请皇爷爷给父亲另派名医!”
朱允熥诉说着心中的担忧,和对郝文杰的不满。
可顾忌着身父在一旁沉睡,他也不敢大声指责。
说着说着,朱允熥的眼睛就红了起来,显然很担忧父亲的病情。
“允熥,咱跟你讲,郝文杰是咱手底下医术最好的人。
你是儿子会担心父亲,咱也是当爹的,难道不会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但你我都不是医者,就不要对医者指手画脚了。”
朱元璋看着孙子一脸担心的想要哭的样子,心中一软,好声好气的说道。
他那语气,似在说服朱允熥,也似在说服自己。
另一边的朱允炆看了,只觉得不解。
明明五弟对官员无礼在先,为何皇爷爷只训斥了一句,就安慰起来了?
“孙儿明白,孙儿只是担心父亲。”
听到祖父的安慰,朱允熥心中那无处安放的不安,终于释放了出来。
泛红的眼睛,也流出了几滴泪水,但朱允熥立刻抬起手把眼泪擦掉,还昂起头,不让眼泪再次掉下。
朱元璋见了,心中叹了口气,却只是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然后,他看向郝文杰,吩咐道:“还不快出去,为太子熬药。”
是的,太医院一把手的郝文杰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春和宫。
不是定时为太子把脉,就是待在药房亲自为太子磨药熬药,微调药方。
除了万喜外,他不让任何人接触太子所要服用的药物。
“臣告退。”
郝文杰听了,立刻拱手弯腰,退出太子寝宫。
恰好,此时得知皇帝到来,原本趁着丈夫昏睡,抽空处理宫务的吕氏急忙赶来。
她见郝文杰走出,顾不得向他询问太子的病况,直接走入寝宫内。
“儿臣拜见父皇。”
一入内,吕氏就朝着自家公公欠身行礼道。
朱元璋见了,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是药性的原因,还是身体正在恢复期,陷入沉睡的朱标,一直没有醒来。
朱元璋坐在榻沿上,低头仔细观察了长子的气色,发现与昨日没有多大差别。
他又替长子压了压被子,省的冷气窜入被窝。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睡着的长子,影响长子的恢复。
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元璋就起身,在儿媳、孙子们的恭送中,负手离去。
太子虽然病了,但大明朝政仍在正常运转。
他要让病愈后的太子知道,他还老当益壮!
到时,他还能笑着对长子说:“你看,你爹我就算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比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