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宴席处,朱允熥就碰到了耿璿。
“璿哥儿,刚刚谢谢你了。”
朱允熥朝耿璿拱手道,没有提及刚刚在花园发生的事情。
“殿下,家父时常与我抱怨,户部总是拖延粮草。
是以,我也不喜那赵勉。”
耿璿侧过身,让皇孙的拱手不落实处,笑着说道。
“我亦不喜那赵勉。”
朱允熥将手放下,与耿璿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武对立,乃是列朝列代都存在的矛盾。
无论哪个朝代,国朝初立之时,都是武胜文弱。
而随着王朝稳固,文官也逐渐占据上风,变成文盛武弱。
不过,耿璿以未出仕小辈的身份,肯冒着给家里带来矛盾的风险,愿意帮衬朱允熥,这个情,朱允熥还是愿意领的。
而朱允熥的那句“我亦不喜”,也是在向耿璿表明态度。
相比文官,他更愿意与武勋们交好。
二人结伴而行,返回宴席,正好看到一个锦衣中年阴沉着脸,步履匆匆的从旁路过。
谢驰走了过来,低声对二人解释道:“花园有人落水了,似乎那人是江夏侯家的庶女。”
“哦。”
朱允熥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而耿璿却控制住自己想要下意识的看向朱允熥的冲动,他可是记得,他们就是在离花园不远的地方碰到的。
江夏侯周德兴年老致仕,如今在凤阳居住。
今日晋世子大婚,江夏侯就没来,而是让长子亲至。
谢驰许是喝多了,见两人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周侯素来稳重,可惜这府中晚辈却……”
他也是知道轻重,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可朱允熥与耿璿如何不知,他口中的未尽之意:江夏侯素来稳重,府中晚辈却冲动的很啊。
晋世子成婚,京内皇族都来了,有人想要借机攀高枝也很正常。
可这手段太糙了,明眼人都不会上当。
侯府庶女落水,可大可小,幸好那时旁边无人,由王府内侍救起,那位庶女也无大碍,只是有些着凉。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也没影响到宴席的喧嚣。
反正不是自家闺女或姐妹,丢脸也没丢到自己头上去。
不过一众未婚的亲王皇孙们,却是在皇太子的带领下,以天色已晚为借口,回宫了。
本在洞房的朱济熺也被仆人给唤了出来,与父亲走到王府门口,亲自送皇太子等人回宫。
“二哥,真不好意思,打扰你洞房了。”
临走前,朱允熥还故意跑到朱济熺面前打趣道。
“无妨无妨。”
朱济熺心里郁闷,可脸上却故作不在意道。
幸好他喜欢先有前奏,很少直接提杆就上。
不然这进也不是,退又舍不得,也太痛苦了。
“三弟,济熺都入洞房了,你何必唤他出来”
一旁的朱标却是对三弟朱棡埋怨道。
“大哥,你这做大伯的要离席返宫,济熺这个做侄子怎么不亲自来送。”
朱棡却直接说道。
另一边,皇宫女眷们,如皇太子妃和东宫的三个女儿们,也坐着马车,从王府侧门行驶而出。
朱云嬿掀起车帘的一角,脸上带着些不舍。
吕氏一手揽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女儿,看着长女的表情,笑着打趣道:“嬿儿不用羡慕,母亲我定会督促你父亲,为你找个好夫婿。”
“母亲,女儿还小哩,还想在父亲、母亲膝下多尽几年孝心。”
朱云嬿脸上浮起两团红晕,忍住羞意说道。
“有你这份孝心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吕氏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思量,长女快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知她的公公与丈夫,会挑哪户公侯。
为什么没有伯爵出现?
朱云嬿可是东宫嫡长女,未来的嫡公主,伯府还配不上她的身份。
将朝中的公侯夫人一个一个想了个遍,又回想起,这些夫人们曾在她面前提起家中子弟的情况。
吕氏心中出现了几个备选。
信国公长孙汤晟、长兴侯长子耿璿。
这二人都未婚,又是家中嫡长,将来的爵位承爵人。
想来她长女的婚配对象就是这二者之一了。
不过汤晟早年丧父,祖父汤和年老,自己身体又不好。
而耿璿的父母皆在壮年,自己又是个英武少年。
吕氏确定了可能的人选之后,却没有告知长女,而是在心中想着,要让长子允炆多多与耿璿交好。
……
随着皇太子等人的离席,晋王府的客人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回府。
耿璿也与他父亲耿炳文一同骑着马,往侯府走。
耿炳文早年一直忙着打仗,长年在外,心思没有放在传宗接代上。
以至于他到了中年,才有了长子耿璿。
由于两父子年龄相差太大,而且耿炳文又是个寡言的性子,是以他们父子二人在一起时,常常都是沉默为主。
如今夜色降临,城内也有巡城侍卫手提火把巡街。
耿炳文父子一行人,恰好就遇到了一队巡城侍卫。
大明是有宵禁的,只是这宵禁一般都是对平民百姓以及低阶文官们管用。
勋贵们在晚归的时候,见到这群巡城侍卫,都是停都不停,直接驱马而去。
巡城侍卫们,也都不敢管,就装作没看见。
毕竟谁也不想挨鞭子,对吧。
虽然天子脚下,挨打也不会白挨,皇帝不会坐视武勋鞭打尽忠职守的士兵。
可前途没了,又有什么用?
更别说今日是晋世子大婚,可想而知会有多少权贵们晚归。
所以巡城侍卫们,都是特意走在路边,将中间的道路给让出来,好让勋贵们畅通无阻。
可耿炳文见到路边巡城侍卫,却特意下马,唤他们过来查验身份。
“耿侯,卑职职责在身,还请海涵。”
带队的总旗检验了耿炳文的腰牌之后,恭敬的双手奉还。
耿炳文颔首,表示认可,就将腰牌收回,挂在腰上。
等他们的身份都被检查确认之后,耿炳文一行,才再次翻身上马。
一路上他们又碰上两队巡城侍卫,耿炳文也如最初那样,一一下马等待检查。
等他们返回侯府的时候,月亮都已高挂上空。
“听说,皇五孙殿下向赵尚书敬酒的时候,你也参与进去了?”
耿炳文领着长子去到书房,直接询问道。
“我在一旁,只是帮着倒酒。”
耿璿也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小的时候,他不清楚父亲的性格,每次被父亲提问,都会回答的仔仔细细,却总得不到来自父亲的评价。
无论好,还是不好,都没有,有的只是沉默。
后来,长大了一些,耿璿观察别人在父亲面前的表现,才慢慢知道该如何在父亲面前回答问题。
除去旁枝末节,简明扼要回答该回答的。
至此,耿炳文才有了好或者不好的评语。
现在也是如此,耿炳文听了长子的回答,点点头,就让长子出去了。
耿璿看到父亲点头,知道自己没做错,也放心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