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个儿子,你我都看走眼了啊。”
当朱标与朱元璋一同商议政事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爹,你这是何意?”
朱标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难道他儿子开始有主见了,这是一件坏事么?
虽然他也没料到,那个内向、孤僻的儿子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但做父母、做亲人的,难道不该往好的方面想么。
“嘿,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夸你那个儿子是个好样的啊。”
朱元璋哪里不清楚自家儿子的脾性,立刻说道。
“子孙机灵,有小聪明是好事。
只要别像老二那样,是个蠢的就行。”
提起自己那个二儿子,朱元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去西安之前,那么乖巧淳朴的孩子,怎么离了父母兄长,就浑成了那个样子。
被手下人骗了,还为别人喊冤。
“爹,二弟那是心思淳朴。
你当年可是常说,就喜欢二弟这样的性格。”
朱标听了,又不高兴了。
“对啊,能时刻欺负老二,还不被他发现,能不喜欢他那个性格么。”
朱元璋在心里嘀咕道,不过他是不会把这话当着长子的面说出来的。
“哎,在家有我们护着谁敢欺骗他,等他离家了,却被别人哄的团团转。
先是听信邓氏的话,不但整日穷奢极欲,还将王氏软禁于别处。
待我知晓此事后,便将那邓氏赐死。
本以为,经历了这事,他会知晓轻重,亲贤人远小人。
谁知道,过不了多久,居然听信手下人的谗言,欺压百姓,从百姓中敛财。
不知有多少百姓因他而家破人亡,弄得西安城百姓皆有怨言。”
回想起秦王朱樉自之国以来的所作所为,朱元璋真是愤恨这个儿子不争气。
“爹,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好弟弟,没有为二弟挑选良人辅弼,所以才让二弟遭人蒙蔽。”
朱标听到此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
“和你有何关系。
这么些年,选了多少良才送到他身旁,可那孽子,却从不亲近。
你我也经常去信告诫警醒他,可他听过没有?
想我当年,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加入义军。
可谁知,几十年后,我的儿子却变成了当年那些压迫我的人。
我大明立国至今已二十四年了,每一日我都战战兢兢不敢下错决定,生怕让我的百姓们受苦。
时刻记着,我能有今日,皆靠万民供养。
我的衣食住行皆来自民脂民膏,都不敢过于奢华浪费。
每每看到有贪官污吏,虐我子民,我都惩以极刑,以儆效尤。
我这所作所为,都是想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不要再现当年的惨景。
可是呢,我的儿子,我朱元璋的儿子居然也如那些贪官污吏一般暴虐百姓。
这让我如何对得起那些辛辛苦苦耕织一年,缴纳税赋的亿万子民?”
朱元璋越想越气,右手用力的拍打着龙椅的扶手。
勇者斗掉恶龙之后,自己也化身为恶龙,是千百年间屡见不鲜的常事。
现在朱元璋也变成了一条恶龙,只是他的恶,是面向朝廷的文臣武将们。
“爹,别气了,万一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朱标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龙椅旁边,给老父亲拍背顺气。
“标儿,我决定废除朱樉的王爵。”
激动的心情平复后,朱元璋一脸冷然的说道。
“爹,不可啊。”
朱标听得此言,惊呆了。
“不可?有何不可?
别人的儿子鱼肉百姓,暴虐百姓能杀能罚。
我朱元璋的儿子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就不能罚了么?”
朱元璋冷眼回答道。
“爹,你知道二弟本性不坏,并非如那些贪官污吏一般有意为非作歹。
他只是遭人蒙蔽,若因此而废除王爵,惩罚实在太重太重了。”
朱标再次回到刚刚跪过的地方,跪下求情道。
“一个位处高位的蠢人,所带来的危害比那些有心作恶的县令知府大多了。
标儿,你刚从西安回来,也能看到,当地百姓是如何怨恨老二的。
若非我这二十多年的兢兢业业,有些薄面在,怕是当地人早就被朱樉那个蠢材逼的谋反作乱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坚持己见道。
“爹,儿子去了西安,探访了民情。
那些受难的百姓们皆是知晓二弟品性,知晓是秦王府中的人借着二弟的名号为非作歹。
如今那些人早已伏诛,当地百姓们对二弟也没有怨言了。”
朱标就像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对着别人凌厉的攻击,沉着冷静的见招拆招。
“若非你挨家挨户去探望,去说情,那些百姓怎么会听信你的话?”
朱元璋对长子的解释,嗤之以鼻。
“爹,您召二弟回京之后,二弟一直待在府中闭门思过。
隔三差五都会将一封亲自书写的认过书送进宫里。
昨日,我去秦王府探望二弟。
二弟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称之前不该轻信他人,以致百姓蒙难。
爹,二弟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爹若在二弟改正后,还加大惩罚,那不是会寒了二弟那知错就改的心么。”
朱标不接父亲那句嘲讽的话,转而从另一个方面为二弟求情。
“他犯了那样大的错,害死了几十条人命。
是他大哭几场,写几封认罪书就能抵消的掉么?
若就此抵消,那我有何颜面去见那些被那个孽子害死的百姓们?”
朱元璋的脾气也上来了,昂起脖子,就是不肯松口。
“爹,长兄如父,子不教,父之过也。
二弟若有罪,也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罪过。
若爹你真的要罚二弟,就先罚我吧。”
朱标也毫不退让,抬起头,与朱元璋直视道。
“罚你?
你可是我大明朝野公认的贤太子,我怎么敢罚你。
若罚了你,别说外面那些呱噪的文臣了,你娘也会来训我一通。”
朱元璋看着长子那副神色,撇了撇嘴,自嘲道。
“爹,若你罚了二弟,娘也会训你的。”
朱标见父亲有服软的意思,笑着说道。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了。”
朱元璋看着长子那满脸笑容的样子,气笑了。
“敢不听爹的话,也是因为我说的是对的,爹说的是错的。”
朱标可不怕这个色厉内敛的老父亲。
“标儿,你说的对。
这满朝文武已经没人敢劝我了,也就只有你敢劝。”
朱元璋看着长子那理所当然的言语,怅然叹道。
当成为出口成宪,一语定人生死的君王后,在拥有无边权力的同时,伴随而来的也有那高处不胜寒。
听着老父吐露心声,朱标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