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权并不知道自己的《圹人游记》已经引起了张溥的注意,还引得张溥写文章驳斥自己。
自从《白鹿洞旬报》滞销之后,他就已经决定将旬报改成月报,毕竟滞销一半的报纸,可不是什么小事。
之所以想改成月报,章权无非是想给《白鹿洞旬报》多一点时间,慢慢打开知名度,等将来知名度上去了,自然会恢复成旬报。
从星子县卖完报纸回来后,章权每日都会在书院中讲解《新关学》。
原本还只是同袍社的士子,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有不少书院的士子也被章权的理念吸引,前来听讲。
“人人生而平等!”
初次听到这个理念,士子们激动的直接高声喧哗起来。
尤其是刘宪飞,他本是商人之子,虽说家中钱财无缺,但地位却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家。
在听过几次讲学之后,刘宪飞就缠着章权,非要加入同袍社之中。
章权对此人印象极深,他在书院上课的第一天,这货就在抽查章句的时候曲解了圣人之言,将富润屋那一句,直接曲解成了君子有钱才能盖大房,有德才能皮肤好。
可即便是如此学识,这小子也是无必顺利的考中了秀才,想来必然是使了一些手段的。
本来章权还想将他考察一段时间,将他先列入预备社员的名单中,过段时间再决定接不接纳他进同袍社。
但章权在与他聊了一次天后,直接拍板,让他越过了预备社员的阶段,直接加入了同袍社。
原因也很简单,刘志远竟然凭着点滴的信息,就将章权的办报的成本算的清清楚楚。
“权哥儿,报纸你用的是最差的毛边纸,印墨怕也是小作坊产的臭墨,而且报纸版面不洁,印刷缺字,定用的是活版而非雕版。
但即使如此,不算人工,一张报纸的成本也大约是在七八文钱左右,你卖五文一张,必然亏本。”
如此人才,章权又岂能不将他接纳进同袍社,这小子虽说读书不怎么的,但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
“我记得你之前还是童生,怎么我回来之后你就成秀才了?”
对这个问题,刘志远的回答堪称奇葩,他道:“这两年我爹的生意做的大了些!我这秀才,自然是我爹正大光明使了钱买来的。”
章权差点笑出声,他拍了拍刘志远的肩膀道:“志远兄,这买秀才,可不能用正大光明这种词,不合适。”
两人相差足有六岁,但刘志远对章权拍肩膀的动作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在所有人心里,都不曾将章权当小孩看待过。
刘志远表情认真的看着章权,解释道:“我爹直接进了提学官的宅子,他出来后,我的秀才就内定好了,许多人都看见了,自然是正大光明。”
章权表情灿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无奈的对刘志远表示了肯定,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正大光明。
也就是在刘志远加入同袍社的同时,复社的《复社旬报》就已经开始了销售。
在张溥大量的银钱攻势下,书局的效率堪称迅速,不过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完成了雕版和印刷工序,并且在极短时间内销售了出去。
南康府与南京之间,水路交通极其便利。
张溥在自己的《复社旬报》印好的第一时间,就吩咐着自己的一位学生,带着一批刚刚印刷好的报纸,顺着水路去往南康府。
三天后,南康府的士子就已经看到了《复社旬报》
白鹿洞书院。
孙绳祖手里捧着一份《复社旬报》,面漏愁苦之色,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位青年士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孙绳祖的表情。
“孙山长,我奉师命,特意为白鹿洞书院送来《复社旬报》,还请孙山长将此报交于你们书院的那位……小夫子。”
此人说完后,眉目间便漏出了几分讥笑,在他看来,自家老师这无异于小题大做,不过是民间一位略有名气的学童,又何必专门写文章回应。
“这……”孙绳祖苦笑着说道:“令师乃是士林大儒,又何必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计较,还亲自写文章回应。”
“弟子?”张溥的学生奇道:“那狂生居然是孙山长的学生?”
孙绳祖面漏不快,但还是点头承认。
张溥的学生脸上漏出几分轻视,他对孙绳祖的印象也差了几分,能教出此等狂生的老师,学问怕是也入了歧途。
“时候不早了,还请孙山长将此报交与你那位弟子,我还得回去与老师复命。”
孙绳祖脸上的不喜之色更多了几分,他冷哼道:“我自会交给我的弟子,你回去复你的命。”
张溥的学生摇摇头,语气坚定道:“我要看着那位小夫子拿到报纸!”
“你……”
孙绳祖被气得脸色微红,他站起身道:“你老师没教过你如何尊重师长吗?”
“自是教过”
张溥的学生微笑着回道:“师命不可违,还请孙山长成全。”
孙绳祖的神色阴晴不定,过了盏茶功夫后,他这才起身,拿着报纸走了出去。
在经过张溥学生旁边的时候,孙绳祖冷冷的说道:“跟着吧!”
书院中,凡是孙绳祖走过的地方,学子们都自觉行礼。
孙绳祖直接去了同袍社最常聚会的地方,章权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那与众士子讲学,不单是同袍社的几位士子,还有一些书院的学子。
讲学的内容自然是新关学,不过却是隐去了《均田减税减役论》的内容。
见着山长过来,听讲的士子们一一行礼,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来。
见到章权之后,孙绳祖直接将手上的《复社旬报》递给了章权,道:“看看吧,复社张溥亲自写文章回应你的那篇《圹人游记》”
章权接过后,扫试着《复社旬报》的内容,版面基本和自己的《白鹿洞旬报》差不多,只是差了个小说和民生板块。
报纸正中间一篇硕大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妖言惑众者,南康小夫子也!
章权粗略的看了一下报纸中的内容,脸色逐渐变得狂喜。
他直接拉着孙绳祖的手腕道:“老师,刊印,继续刊印下一期,咱们的《白鹿洞旬报》活了!”
和孙绳祖说完后,章权又对着李公辅道:“发动咱们书院的士子,联系各家文社,把上一期剩下的那一千份也尽数发卖出去。”
张溥的学生看着章权如此兴奋的模样,嘴角微微笑了笑,自语道:“此子倒算是有几分意思。”
说完此句话后,他再也不看章权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