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完章权之后,老夫子又来到了苏护面前。
看着苏护写得大字,老夫子满意的捋着胡须,颇为欣慰的夸奖道:“如此大字,方才能称得上书法入门。”
说完后,老夫子直接将苏护的大字拿起来,递给了章权。
“好好学学,不然将来怕是连童生都考不上。”
“知道了,夫子。”章权眨着眼睛接下,认真观摩起来。
“哼……哼,孺子可教也。”
老夫子傲娇的点点头,看着章权的模样,他心里反倒是有了几分为人师表的满足感。
趁着章权观摩大字的时候,老夫子轻咳一声,然后悄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颗鸡蛋,径直塞到了苏护手里。
“多……多谢夫子”
苏护小心的说着,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鸡蛋。
夫子会心一笑,然后优哉游哉的在教室里踱步转悠着。这鸡蛋,夫子基本上隔上三四天就会给苏护一颗,这也是苏护为数不多的营养来源。
练完大字之后便是早课时间。
夫子在台上扫试着众人,眼神所过之处,所有学子无一不乖乖低头。
唯有章权和苏护依旧昂首挺胸,与夫子的眼神交汇。
“今日抽查《大学》章句!”
夫子在台上气定神闲的说着,然后用戒尺指向一人:“刘志远”
“夫……夫子”
刘志远胆战心惊的站起来,向着夫子鞠躬行礼。他感觉夫子好像盯上自己了,昨天抽查,今天居然也抽查,想躲都躲不过。
夫子点点头,而后直接问道:“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何解?”
章权这时也默默地为这位仁兄默哀起来,看他刚才站起来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回答问题的样子。
《大学》通篇,章权不敢说自己可以背过,但是大致的意思他还是清楚的,毕竟在来南方的路上,孙绳祖除了压榨他背古文之外,就是给他教授四书了。
也得益于他远超同龄人的理解能力,四书的所有知识,他倒也能理解个大差不差。
刘志远就不同了,在夫子问出问题后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虽说自己是童生,但是童生也不一定都是苏护那种妖孽。
他今年刚好十八,勉强考上童生,从来没有奢求过考中秀才,但自己亲爹却是一心想要摆脱商贾身份,逼着他必须考取秀才功名。
可自己能力自己清楚,别说是秀才了,就算是童生,也是他爹花了钱才考中的。至于秀才功名,他爹没那么大人脉,也没那么多钱。
凭自己的学识?刘志远觉得,还不如等着他爹再把生意做的大一点。
刘志远迟迟不说话,夫子气的直接呵斥道:“一字不说,是把舌头落家了?”
章权差点没憋住笑,好家伙,这老夫子骂人倒是挺文雅的,一个脏字都没有。
刘志远吞了一口口水,索性豁出去了,直接胡扯解释道:“君子有钱才能盖大房,有德才能……才能…皮肤好”
“皮肤好?”
章权的目光瞬间呆滞。这位童生,知识体系怎么能如此狂野,放荡不羁。
刘志远倒是并未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越说越顺嘴,语气中也有了几分自信。
“心胸宽广,才能发胖,所以君子必须要诚实,才能明白这些道理。”
寂静。
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同情的看向了刘志远。
“完了!”
刘志远面色惨白的看着夫子,他即使反应再慢,也明白自己的回答怕是有点不大对劲。
夫子呆滞了片刻时间之后,看向刘志远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
“我张有德,三十中秀才,四十育英才,至今已六十有八,育才二十八年,所见学子无数,唯有你……你的解释令我耳目一新!”
说到最后,张有德,张夫子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手伸出来,你我今日当为此耳目一新喝彩。”
“夫子……我……”
“手伸出来。”
张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把他的手扯了出来。
“夫子,左手昨日打过了,还没消肿呢!”
刘志远哭丧着脸,昨日抽查也是他,也是结结实实挨了好一顿打。
“那就换右手!”
“右手……右手还要写字啊!”
张夫子震惊的看着他,手中的戒尺开始颤抖,他暴怒道:“你还知道写字?你写的什么?盖大房?皮肤好?”
好几句反问,直接把刘志远问的支支吾吾,不敢解释。
“我打你个盖大房、皮肤好”
戒尺结结实实的抽到了刘志远的屁股上,接着便是连续的噼啪声和惨叫声,夹杂在一起,格外的凄厉。
“还心胸宽广,才能发胖!哪个圣人如此教的你!”
戒尺抽的越发起劲,至于刘志远,一边躲避着,一边惨叫。
张夫子毕竟年老体衰,即便是用力抽打,刘志远也没受到多少伤害,只不过是屁股疼的厉害。
片刻之后,张夫子逐渐气消,直接扯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缓了半天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苏护,你把这句解释一下。”
苏护站起身来,干脆利落的朗声回道:“胖,安舒也,润,修饰也,圣人言,富则能润屋,德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疚,则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德之润身者然也。”
刘志远:“……”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许是明白这个解释很难理解,苏护又接着说道:“圣人说这句话是想告诫我们,君子做事应正大光明,心无妄念,善念存于心才能显于外。”
章权吃惊的看了一眼他的这位同桌,这显然是把学问吃透了,才能解释出来这样的水平,要是这句话由自己解释,自己恐怕还说不了这么好。
张夫子也听的连连点头,颇为骄傲的对着众多学子说道:“苏护之才,不久便可为生员矣。”
只是刘志远还是一脸的茫然,刚才苏护解释了一通,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看见刘志远的表情,张夫子刚刚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心灰意冷的摇摇头,无奈的道:“朱子所著《四书集注》,你下去好好翻翻吧,苏护的解释便是引用朱子本意。”
刘志远这才恭敬回道:“知道了,夫子”
章权这时也好奇起来,他可没看过《四书集注》,不过听刚刚苏护解释的章句释义,他倒是对朱老夫子有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