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户并不难找。
县城之中,匠户们统一住在匠户街。
明代的时候,匠户有自己的黄册户籍,大多都集中在南北两京,当然各个县城也都有着少量的匠户。
匠户的工役一年一班,两年一班或是三年,五年一班,不按期上班,须要补班,罚班,不上班的,视同逃班逃匠,由差役巡检索拿问罪。
匠户街中。
十三个铁匠正紧张兮兮的聚集到了一处破落不堪的宅院之中。
这些铁匠衣着破旧,打满了补丁,面色也都黝黑无比,满是皱纹。他们是贱籍,天生就被人看不起,而且还不能从事其他职业,日子艰苦的很。
“老王,你说那个五爷真的许给咱们每月十两,还有五十两的安家费?”一位脸上满是疤痕的匠户皱眉问道。
“宋老弟,我骗你干什么!那五爷大方的很,已经给我把五十两安家费给了,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听我的,咱们一起跟那位五爷走。”
“咱们走了可就是逃匠了,会被杀头的!”有铁匠叹道。
“是啊,咱们走不出去的,要是被发现了,一家子可就完了!”又有铁匠说着丧气话。
“……”
王铁匠看着自己的这些同伴,咬牙道:“不管你们走不走,我肯定是要走的,五爷说了,他有办法把咱们带出城,我豁出去了,反正在县城呆着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出去闯闯。”
宋铁匠脸上的疑惑之色更加重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位五爷会耗费如此大的代价来笼络他们这些铁匠。
“那位五爷真有那么神通广大吗?就算咱们逃出城了,万一官府要是派人索拿我们的话,又该怎么办?那位五爷难不成还敢为了我们对抗官府吗?”宋铁匠忍不住问道。
“官府算不得什么,只要你们跟我走,别说是上高县来要人,即便是知府、巡抚来要人,我们也会护着你们这些匠户!”
十位农军乡勇从一侧的房屋走出,为首的正是刘五,他刚刚睡醒,还未梳洗,但身上散发的自信和强大的气场却是让这些匠户纷纷自惭形秽的低下头来。
这回进城寻找匠户的任务便是落在了刘五头上,他如今可有着总旗的身份,手下管着五十位乡勇,气场自然比这些普通匠户要强大许多。
“敢问五爷,你为何要给我们这么多的月钱和安家费,我们究竟因为什么,让你如此看重?”宋铁匠看着刘五,直接问道。
王铁匠面色一变,他们这些铁匠中,就属这位宋一凡最是胆大,哪怕是平日服工役的时候,他也敢和管事的吵架摆脸子。
但偏偏又是他的手艺最好,管事的即使被得罪了,也仅仅只是给他穿些小鞋,而没有下狠手整治。
“宋一凡,你怎么跟五爷说话呢!”王铁匠低声呵斥着宋一凡,生怕他将刘五得罪。
“王德,我就问问五爷,咱们总得搞清自己的价值在哪,十两银子,五十两安家费,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宋一凡呵呵一笑道。
刘五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宋一凡,这些铁匠中仅有此人敢如此同他说话。
“你多大了?”刘五问道。
“二十八,五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宋一凡生硬的说道。
刘五手下的乡勇有些生气的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和我们总……五哥说话呢,怎么没一点规矩。”
刘五哈哈一笑,止住了手下的乡勇,而后诚恳的对着宋一凡道:“官府自然不觉得你们值十两月钱,五十两安家费,但在我们眼里,你们大大值得这个价钱!”
说起章权给这些匠户开的好处,刘五的眼中都有了一丝心动,但却是转瞬即逝。
如今农军可都没有月钱,要是单看月钱的话,这些匠户的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农军。
但是账却不能这么算,农军没月钱但是待遇却着实不错,衣食皆由镇公所供给,衣服暂时定下的是每人每年发两套,冬装,夏装。饭食则是荤腥不断,哪怕吃到撑也没人说。
还有行军,作战也会下发赏赐,作战有功也会有赏钱或是赏功田等赏赐,受伤退役的赏银五十,田十亩,战死的赏银一百,田五十亩。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宋一凡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也越发疑惑起来,刘五给他说的那些根本就解决不了他心中的疑问。
“我们……”刘五嘴角咧开,笑道:“我们是大商贾,做的都是大生意。”
说完后,刘五直接让手下的乡勇去房子将这次带来的银钱箱子抬了出来。
他在众多铁匠面前直接掀开了箱子,漏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两。
“凡是愿意带着家人跟我走的,立刻下发安家银五十两。”刘五充满蛊惑的声音在铁匠们的耳边响起。
看着白花花的白银,所有的铁匠都有些呼吸急促起来,而后慢慢向着银钱箱子靠拢。
乡勇们立刻警戒起来。
十位乡勇从怀中抽出短刀,大声呵斥道:“都退后!敢有上前者杀!”
众铁匠如梦方醒。
“我跟你们走!”有铁匠忽然道。
“我也去!”
“加我一个!”
“……”
刘五哈哈大笑起来,给这些同意的铁匠立刻兑付了五十两白银。
最终,除了宋一凡,所有的铁匠都同意了刘五的邀请,准备今日稍晚一些就跟着刘五一起出城。
“老王,这宋一凡的手艺怎样?”铁匠们都出了门后,刘五坐在银钱箱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哎,他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可惜了天生就是一副倔脾气,脾气太坏了……”王德悠悠叹息道。
刘五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他直接将一位乡勇叫了过来,而后在他的耳边附耳说了一些话。
片刻后,四五位乡勇便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事去了。
稍晚,在县城闭门之前大约一刻钟左右。
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从县城中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
刘五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还特意跟守城的兵丁打了招呼,那为首的兵丁脸都吓白了,赶忙催促着刘五快点出城。
车队上,一块麻布盖着的车上,传来几声呜呜的嘶吼声。
刘五哈哈大笑的打开麻布,而后道:“宋一凡,咱们又见面了。”
这车厢里正是被乡勇们绑来的宋一凡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