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昭月,睡得很不安稳,一边是尸山遍野,一边是爱的少年朗死时模样。
沈晏,沈晏,血色染红天际,边疆黄沙埋骨。
冷汗大颗大颗浸湿枕头,“昭昭,醒醒”
谁,谁在叫她,那道声音越来越近,蓦得睁开眼,是景煜担忧的模样。
烛火摇曳,景煜一直握住昭月的手“不怕了,我的昭昭不怕”
“睡吧,昭昭,我守着你”他轻拍昭月后背,口中唱着哄小孩的童谣。
“夜深静悄悄,月娘掛樹頭,满天小星斗照在门脚口……”声音轻柔温和,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韵律。
“景煜,我不是小孩子,不用唱童谣哄我”昭月闭眼,耳边一直响着景煜的歌声。
叹了口气,昭月问出心中的想法。
“景煜,你为什么要娶我,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见过你”歌声停下,将人抱在怀中。
若没有景煜的和亲书,如今的她应该在游历大安的路上。
以前,沈晏上战场,她总担心他会出事,就像沈晏的父母回不来。
在他上战场时,她就会去护国寺为他祈平安符,不止为沈晏,也为大安的万千将士,因为有他们在,大安才会平安。
那时,少年椅在桃树上“岁岁,要是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你就另寻良人……”
“沈晏!!你不会说话,就不说,快呸呸”昭月捏着沈晏的耳朵,直说“童言无忌”
“沈晏,没有人会比你更好,若有朝一日你不幸……我就带着你的那份,游历大安的大江南北,替你看你曾守护的大安”
“想去看看你口中的漠北风光,当然最好的是你要跟我一起,等我们老了,就回到京都南郊小院,那里我们种下的桃树应该风光无限”
“所以,沈晏,你要好好活着”说到最后昭月红了眼眶。
“岁岁,不哭,我会好好活着,等大安不再打仗,我们就一起游历大安,不哭,喏,看你最喜欢的桃花糕”
桃树下的少年少女,对未来一片憧憬,在后来沈煜战死沙场,她想过要去游历大安的,只是没有等到,只等到和亲的国书,她的一生前半生父母宠爱,自幼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的确长乐。
如今长乐回不去故国,相爱的少年郎也阴阳两隔。
思绪回笼,昭月听见景煜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父皇五十大寿那年吗?”
“你救了个落水的小孩”
那是大安安顺帝年间,那时她不过五六岁。
那年,是父皇寿宴,宫中热闹至极,听说远在北方的大宣都派人来贺寿。
就在她甩开宫人,准备去宫外找沈晏,听说他犯了错,关在家中读书。
假山后面的水池中,传来呼救声,“救命,救命”
宫中若是有人出事,必然不好,就让身边跟着的人将人救起。
那小公子衣衫尽湿,坐在岸边喘着粗气“你是那家的小公子,怎这搬不小心”
“此处人少,若没有本公主在,你就没有命了”小小年纪装着一番老气的教训人,看见远处有宫人找来。
“我先走了,有宫人来了,他们会带你回去,不要说见过本公主,不然,不然……你就等着!”恶狠狠说完威胁的话,快步跑开。
后来她在没有见过那个小公子,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如今听着景煜提起,久远的思绪回笼,
“你是那个落水的小公子?可是,你那时怎么一个人在那?”要是早知道后来会成这样,她还会救吗?
“因为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想我回来……”皇室子弟,从一出生就注定要为了那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身在皇室,他没得选。
“昭昭,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可我发誓,我会对你好,没有你,就没有现在景煜”
“我会保护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好吗?”
他是个英勇善战的帝王,平定战乱,安定朝堂,他这一生唯有败在那位镇北王沈晏手中。
沈晏的确是个人物,以极少的兵力,打的他无法反击,可他最后还是死了,做为一个将军他是佩服他的,而作为皇帝,沈晏死了。
他是高兴的,如今的安国再没有与大宣铁骑一战的可能。
“……”昭月不说话,只是沉默,那个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远在大安,他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
再没有那个人,能比的过沈晏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死的壮丽,他用死换回大安的和平,在她心中,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昭昭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一直留在我身边”
景煜哪里不知道,昭月的心中没有他,在他决定要娶她时,他就将她一切查的清清楚楚。
大安长乐长公主江昭月心悦镇北王沈晏,这几个字,让他嫉妒,可是那又怎样,如今沈晏死了,死在战场上,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他。
镇北王沈晏,就像一根刺在他心中拔不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她只会是他的,生生世世黄泉碧落,他都不会放在她的手。
“随你怎么想”昭月不想搭理他,挣扎想逃离他怀中,“不要抱我,不舒服”
景煜听话的松开手,任由昭月躲到床里面。
景煜,你的爱太重,她昭月要不起,她这一辈子都困在诺大的深宫,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
帝王之爱,几分真情,其中又掺着算计,谁又看的清。
她能做的,只是当好这大宣的皇后。
清晨。
昭月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的少女,熟悉的眉眼,只是多了几分愁绪。
“春柳,我快认不出我自己,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娘娘……”自从镇北王的棺椁运回京都,这位自幼天真烂漫的公主殿下,将自己关在长乐宫,钝钝的没有生气。
那段时间,春柳都怕公主随镇北王而去。
“你瞧,我都忘了,梳妆吧”
大安的秋日早晨冷的有些刺骨,午时才暖和些,昭月未央宫的后殿撑起躺椅。
暖阳在昭月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竹书拿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