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还听不出龙君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余大泡登时酒就吓醒了，召出那鱼叉拄着稳住身形，听叶榕说完，尤其是听到郭索这个名字时，明明是个青鱼脑袋，但还是挂上了豆大的汗珠。
伸手抹了把脸，余大泡悄悄瞥了眼正哼哼冷笑的墨卉，才转过头对着叶榕深深行了一礼：“叶道长，这事是大泡做得囫囵有了纰漏，你说咋罚就咋罚吧。”
“把你青鱼石抠出来好了。”
“使不得使不得。”
这异口同声的忙不迭拒绝，让墨卉禁不住看了看叶榕，又看了看余大泡，才气得冷笑起来：“诸事不密失其身、无规矩不成方圆。”
手指依次点过两人，墨卉又隔空点了点余大泡：“你这青鱼脑袋好深的算计，以为我在这里叶道友就不敢对你如何了是吧？还想着出了纰漏我给你补呢？”
“大泡不敢，一人做事一人当。”瓮声瓮气应了一句，余大泡看向叶榕挺起胸膛：“叶道长您说个章法，任打认罚，大泡保准不皱眉。”
心说你俩还一唱一和上了，还不等叶榕开口，就听身旁墨卉哼道：“那郭索到底是什么来头，还不快点说清楚，他有什么根脚、依仗？”
哪敢再插科打诨，余大泡对两人拱了拱手说道：“郭索这厮原是只水下吃死肉烂泥的鬼面蟹，和俺真的是在这新河认识的，当时还拜了表面干亲，后来有了灵智就去了海河，多年不联系，也直到龙君点化了俺，这关系才又续起来……”
听着余大泡娓娓诉说，叶榕一直蹙着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不少，因为郭索这鬼面蟹也算是个职场精英，但亏就亏在没有根脚，不然以他欺下瞒上，自己养水匪勾结黑商销赃的本事，不该只是个分到一截河段的巡河夜叉。
比起叶榕的心下大定，倒是墨卉听出了些不对劲来，伸手打断了余大泡絮絮叨叨的描述：“你说他交给你颗珠子？请你喝了一天的酒？先给的珠子还是喝的酒？”
“本来郭索那厮还嫌弃俺穷亲戚投靠一回没吃饱，还来饶二回，见了俺拿出的草丹才一下换了面皮，带着俺喝了一天的酒不说，临走还送了俺那珠子当礼物。”余大泡不假思索答完看向叶榕：“那珠子俺也给道长了。”
听到这里叶榕也是一声冷笑，感情人家送的礼，余大泡这家伙转头就作价卖给他了？
给叶榕瞧得心里发寒，余大泡支吾几声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倒是墨卉双手环抱胸前，沉思片刻冷哼一声：“你怕是让人一顿酒就灌得有什么说什么了吧？”
伸手挠了挠青鱼脑壳，余大泡哼唧几声不敢正经回话。
半点眼眉也懒得去给自己这惫懒手下，墨卉看向叶榕换了副恳切语气说道：“道长你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那郭索盘踞许久想必也害了不少无辜性命，跑来我这里闹腾这事，我还要去找海河龙君要个说法。”
既然已给此事定了调子，大包大揽到了自己身上，墨卉接下来要说的话，叶榕也能猜出大概了：无非就是商讨补偿问题了。
只见墨卉颠了颠手上那颗珠子，对叶榕又问道：“道长，我也不瞒你，这龙君分下来的权柄确实对我有用，我也不打算还给海河龙君了，你有兴趣来我这里兼个闲差吗？虽然我这龙宫简陋，但掌着墟市之权，又靠着山中群妖互通有无，未必以后不能有大发展。”
公司草创，你来了就是元老，未来原始股也有你一份……
这些虽然时空不同，但殊途同归的话术让叶榕不禁有些过敏地摇了摇头，礼貌拒绝道：“龙君我就是个闲云野鹤的人物，您老人家还是别打我主意了。”
沉默得盯着叶榕看了些许功夫，墨卉才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郭索此妖虽然是鬼面蟹，但也脱不了螃蟹喜欢囤积的性子，他一定有秘藏宝库，届时取出之后我自会分润道长一份。”
“不过水中群妖收藏的物事不一定合道长的用，你若是有什么需求，不妨提出来，倒时我帮你兑好了便是。”
这要求叶榕倒还真有，他真是受够了动不动就突然院子里多个人了，当下便问是否有防御或者是预警的阵法。
也不知墨卉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瞅向叶榕说道：“若说防御阵法，叶道长来我这里问倒是有些舍近求远了，不过我正好最近炼制了一套阵旗。”
只见她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叠巴掌大的小旗递向叶榕：“这是常用来隐藏龙宫位置的幻阵，本无名字，取得是海市蜃楼之意，道长若是不嫌弃，就权当墨卉御下不严的赔礼了。”
叶榕自然是笑纳了，他也没当着人家主人面细看，干脆把阵旗揣进怀里，墨卉又告诉他布阵手法和要求，以及若是破损如何修补之后，才对他说道：“此阵因为要在水中使用，所以自然走的是水行之力，我会嘱咐大泡无事就去补充一下，但最好还是有一件水行法宝能居中镇压比较好。”
“不妨事，我有这个。”叶榕也没瞒着墨卉，伸手召出那颗透明的蚌珠给她看。
“可用。”墨卉点点头，又对叶榕嘱咐道：“不过这阵只能挡住凡人眼光，修道之人一眼便可看穿，倒是补天司中有不少合用的阵法，山门大阵布置条件太多，拆开的小阵也有不少，道长平日可留意一二。”
知道叶榕去意已决，墨卉也没硬拦着他，日常问了问几天后的墟市他来不来，得到结果后便送客了，想必这日子过得艰难的龙君，也着急去开郭索留下的宝箱了。
叶榕通过水道回到观中，此时天上月亮刚刚落下，东方鱼肚白还未亮起，耐不住心中像是孩童得了新玩具的欣喜，伸手从怀里拿出刚得的这套阵旗研究把玩起来：
他越看越是喜欢，这巴掌大的旗子一套六面，旗杆是用鱼骨炼制隐现白光，而旗面则看不出材质，手指摸上去倒是能感到微微发涩，心中猜测应该是某种鱼皮制成，至于装饰用的穗子，则是就近取了水草编织出来的。
因为这套阵旗需要自己再炼制一下，叶榕依着墨卉教的法子，用自己灵力裹着神识，通过旗杆上留下的通路，在空无一物的旗面上绘制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叶”字古篆。
一会功夫把六面小旗炼制完成，叶榕抬手把它们抛到空中，双手配合打出一连串印决，只见这六面散乱漂浮的旗帜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围绕着他转了几圈就飞速变大成两人高，放大的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展开都能给他裹进去。
也是因为比例改变，叶榕才能看到旗面上多出来的那如同云雾般的水汽，以及其中游曳嬉戏的鱼群身影，旗杆此时也成了微微弯曲，内里还隐隐能看见勾连成符箓，像是血丝般的红线。
视线在旗面上停留片刻，叶榕才掐出最后一个手决，一声疾字出口，六面旗子便化成流光分开六方依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