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我？”叶榕闻言一怔，心说你个老头不是避祸或者是领赏去了？说好的月旬，怎么这没几天就回来了？
李十一没有着急答话，只是看向林白薇。
沉默片刻，林白薇冲叶榕微微颔首，看向李十一用虽然平淡，却不容质疑的语调吩咐道：“这里人多眼杂，李老，借你个地方。”
“自当如此，正好小老儿这趟从光州师兄处得了些今年新产的碧螺春……”李十一客套了几句，拄着拐棍前头带路，领着两人绕过柜台，一掀开门帘，头一次来到季和堂后院的叶榕，便看到一棵叶子凋落了大半的梧桐。
在梧桐树下，摆着石制桌椅，一看就是风雅之人才会喜欢的调调。
不过纵然三人各有御寒之法，李十一也没非上赶着让人坐在外面吹寒风，而是到了一旁装饰得古色古香的茶室里，特意让出主位给林白薇，自己则与叶榕分开对向坐在客位。
林白薇也没推让，径直坐下，自有伙计端着茶盘先把几色茶点送了过来，片刻后又有人端着里面燃着炭火的泥炉和一应泡茶工具，不过顾忌三人会谈一些机密内容，放下工具就走了。
此时屋内三人叶榕不会这风雅调调，主座林白薇自然不可能起身，倒是李十一笑呵呵主动坐到炉前，用火钳拨弄了几下炭火。在等水开的时候，双手拱在身前，冲着叶榕深深一礼：“之前虽有诸多不便，但小老儿瞒着叶道长此事在先，还请叶道长海涵了。”
叶榕赶忙要起身，却惊觉肩膀上像是被什么压着似得，待他四平八稳得受了李十一一礼，这时林白薇才散去剑诀，淡淡瞥了李十一一眼，看向叶榕道：“你该受他这一礼。”
“啊？”
趁着李十一回头看火的功夫，林白薇白了叶榕一眼，那瘪着嘴的模样仿佛在说他：你装什么装？
这时见炉中炭已红，李十一夹了几个松果进去，顿时不大的茶室中便飘荡起夹杂着药味的淡淡松树馨香。
“老李有心了。”
“只是些门中产的松果，平日里就落在树下也没人去拾，不过是因为此地距门中路远，才显得略珍贵一些罢了。”李十一笑呵呵地拿起一旁提梁壶，正要去盛水却被林白薇叫住。
“好茶当配好水，不若叶道长舍些灵水？”
叶榕哪还不知林白薇这是在给自己涨面子，哈哈一笑示意李十一拿过提梁壶，一个小雨术下去便把壶中注满无根灵水，那散佚在外的水珠化作灵气与屋中馨香味道混在一处，光是嗅闻到，便令李十一赞叹连连。
不多时功夫，壶中水开，李十一却没有炫技的意思，只是简单从装茶叶的瓷罐中依次盛出一小撮，用滚水冲开，摆放到桌上。
叶榕没看出其中端倪，倒是林白薇看了眼面前茶盏笑问道：“李老，您的烹茶之道当年可是让陆老都点头赞许的，怎么……”
“不敢不敢。”拣出几块燃的太旺的炭火，李十一朝着泥炉里面放了几个松果让它闷燃着当做熏香用，坐回客座笑着冲叶榕拱了拱手：“有叶道长的灵泉在前，老李哪还敢炫耀自己那几手三脚猫的玩意。”
“对了，叶道长之前老李职责所在，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看在林首座的份上，原谅则个。”
见李十一又把这话题拿出来了，叶榕也不好再装傻，再说林白薇还拿眼盯着他呢，所以只能是摇了摇头笑道：“李老之前为的也是林首座……安全，各为其主的事我能理解，再说您还把珍贵的药草种子舍了给我，咱们一里一外也就甭算那么清楚了。”
一番话说完，叶榕才满是疑惑的看向宝相庄严的林白薇，心说您老人家又犯什么病？踢我作甚？
压根就没察觉这两人小动作的李十一被叶榕这内行话挠到痒处，下意识拈起胡须，却又赶忙放下，对叶榕笑道：“那宁神花和铁心兰的种子，是在我医仙门内传承多年的药草所结。算起来第一株铁心兰还是门中初祖亲手所种，这些年下来他也化形成了门内长辈，连我等见到也要持弟子礼的。”
“至于宁神花虽然晚了些年，可最早那株也已生了灵智，每日最喜的就是在药田讲道时，帮着给小辈解疑，就连我当年在门中学艺时，有些疑惑之处，也是去询问那位师叔的。”
听着李十一的春秋笔法，叶榕暗地里瘪了瘪嘴，心说什么解疑，是一刻不说话就憋得受不了吧！
要施恩自然就得施在明处，此时又有林白薇在侧，李十一当然明白一份礼物两家乐的道理，当下又说道：“至于地根草，虽然母本还未生灵智，但也是门内多年培育迭代出来的，比之外面野化品种，药性更加稳定。若是道长有心，当可常年保留，适当采摘反倒利于生长，若是嫌弃它占地方，大可通知小老儿一声，我把它们请回去就是。”
“好的，谢谢李老了。”
此时心中疑惑大半解开的叶榕是真心实意向着李十一道谢的，毕竟这些灵草是真的救了他一命，不过想到救命这一茬，眼前正好有个活字典在，不趁机问清楚那些符箓和丹药是做什么的就太可惜了。
想到此处，叶榕赶忙对李十一问道：“李老，可否让伙计帮我把我带来的背篓拿来。”
不等李十一应声，林白薇突然开口说道：“伙计手粗，李老不若亲自去一趟。”
哪还听不出林白薇在撵人，李十一茶都顾不得喝，赶忙起身冲两人告罪，一转身就出了门，还不忘把门给轻轻带上。
闭目等了片刻，林白薇才从袖中取出一块泛着淡淡青色的牌子扣在桌上，看向叶榕：“其实我来此是为了三件事。”
刚掀开茶盏盖子，才嗅了半口氤氲茶香的叶榕一愣，抬头望向林白薇，顺着她手臂看到了桌上那块牌子。
“第一件事，便是要把它给你。”林白薇手指抵着牌子推到叶榕面前，翻开正面是补天二字：“这牌子是我青云发出来的，所以你若是受了这牌，便会被划归到我青云一脉。”
视线从那牌子上移开，林白薇看向叶榕的眼中无悲无喜平淡如水，但仔细观察却又能瞧见有一丝丝期待在其中：“这是无等级的客卿牌子，拿来震慑图谋你灵田的宵小正合用……”
林白薇还想解释，叶榕却已把牌子拿在手中，还用手指搓了搓，自觉手感像是竹木所制，比起林白薇那块入手温润的差了不少。
不过好歹也是个编外人员的身份，这种能听调不听宣，还拿好处的职位，叶榕最是喜欢了，就是不知有何好处。
听了叶榕恬不知耻的问题，林白薇端了半天那点宝相庄严的模样顿时绽满了裂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样：“好处有，就看你有没有命拿了！天榜上随便一个活计，拿到的酬劳常人十辈子也花不完，你要不要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