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俺了！”猴哥用力剁了几下脚，拔出深陷地下的半条腿，冲着叶榕叫道：“要不是俺在，俺在……”
一番话没说完，猴哥又气得哼了一声，嗖一下蹿到大殿旁边沿着斑驳木柱一路攀援向上，舒展胳膊一搭便蹿上殿顶，很快找到后院墙上那破口，手搭凉棚看了片刻便咚得一声跳了下来。
“俺去寻那秃驴！”
也没搭理叶榕连声呼唤，猴哥一拧腰便跳上墙头，再一矮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院中两人面面相觑。
“叶……道友。”林白薇踌躇良久，才叫住了刚用法术填平了眼前三个闲汉留下的窟窿，准备转身去后院的叶榕，见对方转身看过来，却又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
对视片刻，还是叶榕先打破了快要在两人间凝成实质的沉默：“林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还不忘指了指后院，催促道：“若是没有，我想先去把那法显撞出来的窟窿补了，纵然防不住人，挡挡晚上要钻进来祸害田产的小兽也好。”
叶榕不提还好，一听他连续提了法显和田产这两个关键词，林白薇登时觉得自己心中罪孽又重一分。
见面前人只是低着头却不说话，叶榕也没陪她再玩这猜心事的游戏，去一旁柴垛上挑了些合用的抽出来抱在怀里，准备先去勉强支住破洞再说——这观中连个能用的铁锤都没有，怕是明日得下山置办些工具回来了。
正当他快跨过那月亮门时，却听到身后林白薇唯唯诺诺地语调传来：“叶道友，白薇自小入青云学剑，小有所成之后才出山入补天司历练。耳濡目染的便是这天下以人道为尊，我辈修行之人当扶道济困，灭乱世妖邪，还世间青白。”
“哦，那挺好的。”叶榕脚步只是顿了顿，又向前走去。
“可是，叶道友……”
察觉出林白薇话语中疑惑，叶榕干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脸上飞起两团嫣红的林白薇，思忖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林姑娘，你一直唤我道友，可我也只是个山间修行，少入凡世的普通人……”
“这同道之称，我有些当不起……还是算了吧……”
说完之后，也不管身后林白薇是否还要再说什么，叶榕径直去了后院墙壁破洞处，费了不少功夫才把那能容至少两个他并排穿过的窟窿，勉强填补上，但真的要修复，怕是得砌墙了。
向后退了几步，叶榕满意地看着横七八竖潦草无比的工作结果，心知这山里想要真正把破洞修好，青砖是别想了，几十里山路背砖回来怕是得累死人，唯一靠谱的就是自己打泥砖，然后烧上几炉出来。
但眼看就要到落霜的季节了，就算今天开始现做范打出泥砖来，也没给它阴干的时间，若是强行上火烤干的话，怕是会因为受热不均提前裂开，不堪大用。
很快叶榕便制定好了先用木板在内外钉好，接着内里填塞土石暂时封闭的修理计划，至于泥砖等来年开春之后再弄也不着急，反正还得重新盖那两间给猴哥和林白薇折腾塌了的土房，一冬天时间也够攒出足够烧窑的燃料木柴了。
提起林白薇，叶榕回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忙碌的林白薇，讶然问道：“林姑娘，你为何不去休息、疗伤？”
见林白薇神色凄然，叶榕那还不知她心中所想，拍了拍手上尘土，叹了口气认认真真解释道：“林姑娘切莫多想，我深知有些事你我认知不同，所以也就没必要非得争出个胜负来，你愿意保你的人道那是你的事儿，我只是个山间散修罢了，听不得那些大道理。”
像个小尾巴似得，跟着叶榕去到田边，林白薇纵然对世间这些人与人之间的蝇营狗苟之事不屑为之，但她好歹也算是天骄之才，自然也能看出因为田产被毁叶榕心情不佳，也就不再开口相劝，而是去把那熬汤的陶瓮抱了过来。
正巧此时叶榕也拎着两棵实在是救不活，连进度条的都黑了的血骨参走了过来，他也是头一回见着黑下来的进度条，并且两个都超过百分之80的进度，眼看着就要成熟了，结果却被法显个贼秃祸害了，越想越是可惜。
“给。”把其中一棵看起来完好一些的塞给林白薇，叶榕接过陶罐回到大殿，开始了日常熬汤前的准备工作，倒是林白薇抱着足有她小臂长的血骨参，有些犹豫着不知该拒绝还是留下。
折腾了一番做好了准备工作，叶榕擦了擦额头细汗看向站在殿外的林白薇，轻笑着招呼道：“林姑娘，此时天色渐晚，你伤势未愈，别再冻着了。”
应了一声进了殿内，乖巧在蒲团上跪坐好，林白薇纠结了许久，正要开口却听到猴哥在外面气哼哼叫道：“那老秃驴，要让俺捉到，不给他脑袋拧下来！”
叶榕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身上衣衫都多了不少被树枝挂出来的细小裂口，一副气喘吁吁模样的猴哥笑道：“没事，话说回来，猴哥你刚刚只是说了半句，是让什么耽搁了来着？”
“那老倌。”猴哥一屁股坐在火塘前，看了眼给林白薇抱在怀里的血骨参，哼了一声看向叶榕说道：“今日下山他不知怎么得，躺在床上一会喊冷一会喊热，要俺给他寻医问药，俺这样的怎么能光明正大进城里！”
又瞪了眼林白薇，猴哥气哼哼续道：“俺只能找了个胆子大的，许他半条鹿腿，才让他去城里找了郎中，说老倌只是染了风寒。俺又伺候着给他吃了药才算了事。”
皱着眉头琢磨片刻，叶榕才斟酌着问道：“猴哥，这些日子的鹿血是不是都给你口中那位老倌了？”
“昂。”猴哥点点头：“老倌说那最补人，俺也瞧着他这些日子腿脚利落了不少。”
伸手扶住额头，叶榕抽出腰间插着的另外一根血骨参丢给猴哥叹道：“猴哥啊猴哥，虽然不知你口中老倌是谁，但纵然换个精壮汉子，每日这么造鹿血这等大补的玩意，也得吃出毛病来。”
“啊？”自然而然接过那血骨参，跟啃萝卜似得咬下一块，猴哥边嚼边含混应道：“好东西还吃出毛病了？”
跪坐一旁的林白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羡慕猴哥这等吃珍惜灵草如吃饭的模样，但她还是认真解释道：“叶道……长，说的没错，就如同杯中装水，大小不同的杯能装进去的水也有区别，若是水缸大的，一桶进去也寻常；但若只有水桶大，猛地灌一桶水进去，不溢出来也会涨坏的。”
这答案深入浅出猴哥听着也服气，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先是看了看叶榕，又看向林白薇，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是不是俺今日跑得有些花眼了，总觉得你们两人有些不太对头。”
“等等……等等……”猴哥突然一拍脑门指向林白薇：“你咋叫上叶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