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张仲景:末年得知己,幸甚!

正是这一日,南方的商船跟着回归。

船上是糜家的掌柜。

到了新野,船开始卸货——

不是别的,清一色的鱼藤草,船的甲板甚至铺满了土,就是为了让鱼藤草尽可能存活下来。

岸上,刘备整理着装、严阵以待。

“子章,备这般装束不太失礼吧?”

“主公勿忧,张先生不是凡俗之辈,只要态度至诚,穿着不是大问题。”

李俊笑道。

此刻的刘备,穿着确实不太正经——

穿着武服,袖子、裤腿还有泥水的痕迹,一时间难以洗去。

但是。

回去再来,怕是来不及……

没办法。

刘备刚从田里回来。

自打春耕开始,刘备就身先士卒,带着亲卫去帮之前登记在册的百姓耕地,狠狠收了一波民心。

结果。

刚才,突然斥候来报,糜家船队回来了!

他只好匆匆来此。

……

“仲景先生,前边就是新野了。”

“哈哈哈,抱歉,让各位久等,甚至都没能回家过上正旦,还陪我去了一趟长沙……更让玄德公久等了。”

张仲景颇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

糜芳却朗声笑道:“这有什么?先生淡泊名利、活人无数,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别说等上一两月,就是等上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

他正要接着跟张仲景聊,从船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外边河边简陋码头上,刘备翘首以盼一脸期待。

“先生,我主已在外边等候。”

“哦?”

张仲景转头。

只见岸上,确实有不少人挤在那边。

一眼扫去……

他的视线,定睛在一个耳朵奇特、双手很长的人身上。

“那相貌万中无一之人是?”

张仲景指向那人的方位。

糜芳循着看去,登时笑道:“您口中万中无一之人,正是我家主公。”

“竟是玄德公!”

张仲景吃惊道。

这体态特征确实是奇人异象,在古籍中有“帝王相”之称。

不过。

他所想……

自然是好奇,这般体态会不会导致刘备身体状况异于常人。

真想把脉看看。

张仲景内心暗道。

他整理着装,不敢再坐着,与站立的刘备遥遥相对。

终于,船只靠岸。

糜芳带张仲景下船,见到刘备,当即笑着介绍:“主公,这位便是仲景先生,我等离开荆南大山又在长沙待了一阵,故而来晚一步。”

“仲景先生曾镇守长沙,回到长沙待上一阵理所应当,就不知如今伯瑜、元直治理长沙效果如何?”

刘备笑问道。

张仲景感叹道:“成绩斐然啊,如今的长沙吏治严明、上下一心,可见治理者之能。”

“仲景先生主要是在长沙为一人治了病,故而耽搁,否则早早就来了。”

糜芳继续解释。

李俊笑道:“人命贵重,先生救人性命,此乃天功。”

“老朽也谈不上救下。”

张仲景叹息,“那孩子早年寒邪入体不得治愈,以至于时常反复,老朽之药也仅是治标难以治本。”

寒邪入体、时常反复?

李俊心中一动,想到了后世才命名的一种可怕疾病——

哮喘。

此病症便是在后世也无人能根治,仅能用药缓解。

听张仲景的言辞,对方所得应是寒性哮喘。

他不禁问:“此人之病症,可是久喘不愈、呼吸困难?”

“正是!”

张仲景点头,眼中露出诧异之色,“你也知道此病?”

“有书载,此病可用麻杏石甘汤,此外也有消痰破饮之法,只是此病无法痊愈、只能缓解,若想减少病发还需壮大自身之根本,不曾病发时以扶正之药助之。”

李俊道。

张仲景连连点头,眼中放光。

“神农百草经有言,咳逆上气,麻黄治之。对应正是此症,先生所读可是此书?”

“正是。”

神农百草经成书很早。

但是。

在东汉年间才编成册,托以“神农”之名,记录许多病症克制之法。

哮喘就是其中之一,而麻黄便是攻克主药。

然而。

此法亦是仅能治标。

李俊说的还有一些是后世的理念——

不止要治标,还得壮大自身、强健根本。

张仲景沉吟再三,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病发时需以攻邪为上,平时却要扶正根本,方可抵御外邪。”

他想到此处,陡然心中一动。

抬头。

“可是子章先生当面?”

“末学后进,偶尔读过一些书籍,当不得先生之名。”

李俊施礼道。

他真的只是偶尔看过……

而眼前此人,那是真的医学大拿,留名青史的那种。

张仲景严肃还礼。

“才高不论年龄,孔圣亦有拜师儿童,况且先生有真才实学、造福大众之大志,实令机惭愧。”

随后,张仲景说起过往。

他早年也有匡扶大汉、拯救苍生之念,然而当官十数年,他越发感觉治政之艰、人心繁复。

很多良策利于百姓。

但只要不利于世家,便会受百般阻挠,甚至提出此策之人也会被责罚。

苍生艰难啊!

最后,他叹息道:“机无能,只好避世研究医术,渴望以医救人。”

“先生心志高远,备佩服。”

刘备在一旁非常动容。

他能理解张机。

早年间,他也有类似心情——

分明有匡扶大汉之心,却遭受小人百般刁难、阻挠,以至于策略不成、仕途艰难。

连老师卢植也是受小人攻讦才受难。

他太明白那种感觉了!

张仲景一脸惭愧。

“避世之人,谈何志向高远?多年所学,也不过成书一本,救病治人也是极少。”

“先生学问、志向都是极高,成书一本定流芳百世,想必能活人无数,只是就如今而言,真正要救人还需先生出山传授此法,将治病之法传于更多人。”

李俊深深一拜,“还请先生勿要推辞。”

刘备亦是施礼,深拜道:“子章之言,亦是备之想法,还请先生不嫌刘备学识鄙陋,留在新野为备指点迷津。”

“诸位……机岂能不从!”

张机心情激动,手都在发颤。

无论身为太守还是医者,他从未得到如此大的礼遇——

二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医学,认为这是可以拯救苍生的大学问,而不是不起眼的旁门之学。

末年得知己,如何不激动?

不过。

他冷静下来,道:“救人救到底,子章之学于久喘之症有大用,还望子章不吝教授,机愿以所著之书换之。”

“先生此言辱俊太甚!俊岂是吝啬小人?”

李俊佯作恼怒。

“机非是此意……”

张仲景连连告罪。

李俊给刘备使了个眼色,寒暄一阵,便拉着张仲景到一旁交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