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分:710”
“……”
“录取学校:松良八中(大松区校区)”
淋漓淡定地退出中考查分系统的网站,把ipad锁屏以后,倒吸了口冷气。窗外,华强的高楼群像是死了般,没有生气。
……
当初,淋漓的家人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报考离家这么远的学校,所以在填志愿时,也和她一起探讨过这个问题。可淋漓清楚,自己的心与灵魂独属于己,但同时迷茫的是,为什么想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读书。难道是松良八中又与轨道交通有那么一丝丝联系?亦是松良的樱花很吸引我?那为什么又不去市区呢?诸类,她思索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但最后,她还是选定了松良八中,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
一、
中考前一晚。
当甘仁鸿离开淋漓的家后,淋漓犹豫片刻,然后径直走到淋浴室,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躯体,心中闪过了一万种可能。她不害怕自己方才失去了某个东西,更不害怕之后的一切。
所以,好好度过每一天吧!她想,珍惜。
……
三天后,甘仁鸿走出了历史考场。
甘仁鸿和森岛木是一个考场的。“怎么样啦?”森岛木问。
“还好,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太快了,一下子适应不了。”这三天以来,甘仁鸿想的最多的不是关乎中考的东西,而是那天晚上与淋漓在她的房间发生的事——他始终平静不下来,既想着再体验一次这种美妙的感觉,又想着与象征妈妈的淋漓干这种事,是否为一罪恶。不过,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什么话?考完了还不好哇?晚上彻夜不眠好吧!”森岛木拍了拍甘仁鸿的肩,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简单地收拾了宿舍行李,离开海淀二中——这一别便是永远,谁都是一样,但甘仁鸿不稀罕,因为他认为这仅是一个人生的过路点罢了,且坚信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离开二中的那天,甘仁鸿并没有乘地铁回家,而是久违地坐上他父亲的车。简单地寒喧几句后,他的父亲边开车边问甘仁鸿:
“仁鸿,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什么恋爱?”是恋爱吗?他不清楚。但即使不说出来,他与淋漓之关系比任何人都清楚。
“怎么样你心里知道的。爸爸不是怪你怎么怎么样,我也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可以学习恋爱两不误什么的。只是,只是你的房间,怎么有女生的底裤?”他老爸倒是不着急,甚至还点了支烟,仙鹤牌的,车内也渐渐有股仙气弥漫开来。但甘仁鸿顿时大惊失色,已经想到怎么去死了。
甘仁鸿弱弱地问了句:“爸,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要用A3纸,家里只有你房间书桌上方柜子里才有。然后我去找,你那个东西就压在A3纸就那袋下面。”
“嗯。”“所以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这时甘仁鸿的父亲驾着车行驶到了一条高架的快速路上,叫作海淀东西快速路,西至牛湖,东至海淀东站。
但此刻甘仁鸿就连解释的勇气都丧失了。
二、
中考的成绩、录了志愿的结果出来了的第二日,森岛木、徐家汇与甘仁鸿这三人帮聚在了一起打桌球。
森岛木认为,打桌球只是个载体罢了,仨人聚在一块是很好的事!他不喜欢在校内找搭子,总觉得这样很恶心,尤其是没有边界感的人,无论男女。久而久之,森岛木形成了以三人帮为主的交际圈,然后向四周散开——有些人与之交情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淡,但有些人与之交情更为深厚!不过现在已经初中毕业了,任何人理应适应新的东西,任何东西。
“咚!”徐家汇一个抬杆,把杆前架到拇指与食指间,对准白球一打,白球顿时动了起来,弹到黑8上,黑8也勉强地掉入洞口。但徐家汇击球太用力了,以至于连带白球一齐落入洞里。
“我丢,我的白球!”徐家汇露出惊讶的神情。
“哈哈哈,笑死!”甘仁鸿提着杆,从对台走了过来。
“OK呀也是到我了好吧!徐家汇——out!”森岛木连从一旁的座位上起身,接替了徐家汇的杆子,然后在杆顶重新抹上镁粉。
其实他们仨的技术都属于会打但不多的类型,你我半斤八两的那种。但谁的输赢这不重勇,彼此也不在乎……就这样,当他们从台球棺出来,天色已近暗黑。再从万达广场走出来,往东走个几步路,再走过一个斑马路,便到了科比地铁站B口——他们仨和樱泽悠、天野苗以及淋漓约好了,去樱泽悠家附近的一家大排挡聚在一块吃饭什么的。谢雨亭本也想去,但奈何中考后她发了烧,非常厉害,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好。淋漓想去探望她,顺便体验一下临港开发区的电铁,但谢雨亭怕传染给其她人,于是谢绝了淋漓之请求。
当他们乘坐地铁来到了龙城地铁站换乘7号线时,森岛木说:“噢对,我想起来了,我要录一个7号线的区间POV!”这时列车缓缓驶入了7号线的月台,森岛木拍了拍二人的肩,然后架好手机迅速走向车头,消失在了车厢的人群中。
列车缓缓发动。徐家汇和甘仁鸿抓着车厢内的把手,列车行驶地很快,但从龙城一直到断群这个区间竟异常平稳。
“甘仁鸿,其实我想跟你说个事。”徐家汇带着惋惜的语气言。
“哼?什么事?”“你别生气先,保证,况且已经过去了。”
“我先试着忍住。”
在到了安山站之报站声响起的同时,徐家汇言:
“淋漓,其实喜欢过森岛木。”报站广播之声响夹杂着徐家汇的音色,令甘仁鸿不禁浑身颤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七月天的地铁车厢冷气开得太足了。
“森岛木?”甘仁鸿环顾了下四周,连问: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在很久之前,淋漓便把这段黑历史给天野苗口述过,然后天野苗偷偷转述给了徐家汇,一直到了现在,徐家汇才有勇气跟甘仁鸿转述这段黑历史。
“行吧。”甘仁鸿淡淡回答道。人总得学会接受。
……
森岛木还记得上一次来到断群地铁站,是痛床之战的那一天。他一想到这,再看向C出口的标识,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不过这一次来到这儿,并不是去樱泽悠的家里,而只是在附近吃个饭而已,对,没错——他想。
“樱泽悠说叫我们从B口上去。”森岛木把他方和她之聊天信息给了二人看。
“那从B口上去呗。”“那走哇!”仨没长大的男孩,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地往B口走去。从B口的扶梯上到地面,往前走了没多久,便是一家规格较大的排档出现在了三个人的视线中。
“是这吧?”“没有错了,什么‘大埔记’,就这了!”于是仨人走进了这家店里,然后上到二楼——樱泽悠开了个包间,房号666。
森岛木推开了包间的门。“你们仨终于来了!”
“啊,你们等了多久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吧。”
“……”他们六人围着圆桌,紧挨着坐一块儿。但他们终于很少提了及中考的事,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但尽管如此,甘仁鸿的状态不是大好,自始自终闷闷不乐的。
“甘仁鸿你咋了?一直不大好的样子?”天野苗看他神情不对,便出于好奇问问他。原本森岛木和徐家汇还想争着向天野苗解释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刚刚在饭桌上没怎么说话的甘仁鸿,突然像是受到了刺激,对在座的各位说:
“我想喝酒!”
……
当这顿饭差不多结束时,甘仁鸿已经醉成一摊烂泥,一下紧靠椅背上,神智不清。尽管大伙都劝过他别喝那么多酒什么的,但甘仁鸿仍然喝酒买醉。
“那回家吧?我送你回去?”淋漓焦急地对甘仁鸿言,且方才必得最凶的也是她。
“我…我不要!哈哈!我不回去…那个死人地方…回…回家干吗嘛!我达西不想回去思密达!”
“你?”
“我要继续喝…再一杯来啊?都别…别劝我!”甘仁鸿说毕,然后彻底烂醉了。他闭合了双眼,呼呼大睡。
……最后是淋漓打了辆车,把甘仁鸿送到了她自己家里——家里人又出差了,所以甘仁鸿可以很安全地在淋漓的家里住上一晚。
她帮甘仁鸿脱去了鞋子,然后把他卸在了自己的床上。这是他第二次躺在我床上了,她
想,然后帮他盖上了空调被。当她打算离开房间去好好地洗个澡时,她突然隐隐约约听见甘仁鸿正说着梦话。于是她凑近一听:
“……为什么,滑挡……为什么,淋漓喜欢过森岛木……离……越来越远……”
后面她进到淋浴室,用花洒喷出的水与之肌肤交打之声盖住她的哭声……
三、
当甘仁鸿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接近正午时分。
他睁开了眼,却突然一下子激灵起来——这个房间他不陌生,这不就是淋漓的房间吗?于是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身旁只多出一个枕头与一张乱乱的空调被。很显然,淋漓已经起床了。
甘仁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淋漓正端着一盘炒空心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淋漓看到他,连对他言:
“终于睡醒了?快捷漱口器在淋浴室照镜子那一拉开就是了。”“好。”他揉了揉眼。甘仁鸿简单不敢相信这一切之一切都是真的,他甚至还想着以后的日子如果也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那么他还情愿每日都酗酒呢。
后面吃完午饭后,淋漓送甘仁鸿到华强北地铁站的E口。
“走啦!”“嗯,改天见。”她向甘仁鸿挥了挥手,看他下了扶梯后,才转身离去。
……
自从中考完,甘仁鸿便整日垂头丧气、浑浑噩噩的。他知道自己考不上海大附中了,从历史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便深深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并不是语文考不好,阴差阳错的是,他的历史考崩了,虽然试题比近十几年的更难,但这并不是他考崩的理由,如果他认为这么的话。
事实果真如此——他的确滑档了,掉到了海淀六中。不过对甘仁鸿而言六中的唯一好处便是离淋漓的家近,在那坐个地铁隔着两三站便到了华强北。
但淋漓的家离松良八中真是太远大远了——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淋漓大抵是每个月才回一次家,他想。
甘仁鸿滑挡的事,淋漓也知道了。她也安慰过他:
“六中也关系呀,不也是第二梯队的领头羊吗?你已经够可以了!”
“但我这个水平,本也不是这样的呀。”
“但海大附中你非去不可吗?”
“为什么?”“离市里又这么远……”
“那你呢?哪里不好,非要去松良?还专门挑了个大松区这么远的地方?高铁坐过来都要差不多一个钟!”
甘仁鸿隔着手机屏幕,落下了眼泪——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泪珠滴在了手机屏幕上。是呀,为什么会这样呢?虽然这已是命中注定之事,但——
太远了……他无法接受,但只能认命!
他突然想到森岛木跟他讲过的一句话:
“这是每个人自己的路,所以,不回头。”
……
自己的路。
以至于过了很久,甘仁鸿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与分量——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人理应学会分别,倒不是增强生命的韧性,而是只为自己活得更加好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想,时间慢慢流逝,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但不知怎么的,自淋漓对于他滑档之事做出安慰后,甘仁鸿反倒有了那么一丝丝憎恨的情绪在里面——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情绪产生了,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有了一些说不清的污浊的东西,充斥了他的全身。
但他也曾经幻想过他和淋漓在同一所高中继续完成学业的日子,然而这一切早已不可能了。也许,也许是淋漓的问题,他想,关于信念、关于能力……不过最重要的倒不是上述这些,而是萦绕在她心里的某种意愿,什么意愿呢?淋漓也说不出来,但仿佛有了理由与向别人解释的能力。
至于那些污浊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呢?兴许是当时森岛木和樱泽悠有了间隙时带给他的吧。带给了什么呢?
浊心。
四、
淋漓久违地重新戴上了棕色的橡筋圈,时隔一年,回到了三水小城。
淋漓一家在三水的那栋别墅还在,于是淋漓拜托了父亲,叫三舅帮忙简单打扫一下屋子,她的三舅于是在淋漓一行人来到三水的前一日,领着淋漓的两个表弟,去打扫了整栋别墅的卫生。
“下一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三水城站……”淋漓、甘仁鸿、森岛木以及樱泽悠在首都花尚机场下了飞机后,搭乘地铁来到了三水城站。对于淋漓而言,这个地方有着特殊的意义——但这种意义随着时间之流逝而日愈淡化了。但当她再次听到三水城站的列车报站声时,她不禁想哭,心里也隐痛着——
她到家了,但也深知在这待不了多久,便又要离去。
这是淋漓从小生活着的地方,她爱这土地!所以基于此,她回来了。
……
三水城站地铁站的候车月台还是一如既往的少人,大概每隔两三道屏蔽门才站四五个人的那种。“终于到了!好累啊!”在下扶梯时,淋漓伸了伸腰道。
“那接下来咋走?”森岛木最先问。
“让我想想……打辆车回去吧,不近也不远的。”后面淋漓打了一辆车载四人到了淋漓一家位于三水的别墅前。淋漓看到这栋别墅,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然后淋漓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铁门——熟悉又陌生的屋内陈设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
“以前你们家住的别墅?”樱泽悠向淋漓问道。
“是啊。”“羡慕了!”
“主要是海淀市中心以及外围那一小部分的房价贵啊,没办法。”
“鸿你说的对,但我们家这栋别墅是自建的。”
“逆天!”
“……”四人边聊着天,边安顿好行李——这次是女生一个房间,淋漓的房间;男生一个房间,三层楼的中一个客房。安顿完行李后,他们在客厅休息了一会儿便走出了别墅,其中淋漓是他们的免费导游,且这个导游比大多数导游更懂这里。
一年过去了,实验中学后的河流还是那么清澈见底。其余三人被这条河给吸引了——他们很少看到过明蓝色的河流,且无论是河床还是河岸,都有一滩又一滩奇丽的石头。但淋漓之意不在河,在乎一男生也。他叫什么呢——对,麦!他叫麦,是个石头爱好者——她一切都想起来了,包括那天二人双双落河的一瞬。
“要不要跟麦说一声我回来了?”淋漓掏出了手机,正准备给他发去信息,但突然,她又把手机放回了裤袋——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触景生情。
……
“故地重游?算是吧,真是稀奇!”她想,但三水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了般,什么也没有变。探望了母校后,淋漓领着他们仨去她的三舅家做客。三舅很是想念淋漓一家,也很热烈欢迎从海淀远到而来的客人!当晚,三舅亲自下厨,做了一手好菜给这四位远到而来的青少年。舅妈也很关心淋漓这一年来在海淀的学习与生活情况,与淋漓交谈了甚久,以至于淋漓连干了几杯茶。淋漓的两个表弟和森岛木以及甘仁鸿玩上了,拉着他们到他们房间里打电脑,4399的冰火人、拳皇系列什么的。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钟,天色已不早了,他们向淋漓的三舅一家道别后,离开了他们家。回去淋漓家的别墅途中,森岛木和甘仁鸿还在不停复盘着方才的拳皇生死对决,樱泽悠也正给今日拍的三水风景照修图,打算发个朋友圈什么的。
而只有淋漓,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三水小城的每一栋楼房,每一处街道,心想:
“下一次回到这儿,又不知什么时候了……”
……
回到三水小城的第二天,淋漓领着他们来到了三水山。
由于是最炎热的夏季,森岛木并没有看到很久之前淋漓对他说的山上之冰霜。可当他站在山顶上,俯览着整个三水小城,那宛如妈蚁般的建筑物,一直向南延伸的地铁高架段,等等等等。森岛木的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宛如造世主的感觉,但也同时感到肌肤很凉爽,因为三水山足足有三千米高,住在三水的人每朝北望去,便可很直观地看清整座山之轮廊。
于是四人在这留了个合影,那一瞬间,仿佛定格在了永远……
……
但这两天的三水之旅,太快太快。眨眼间,淋漓又要和这里,这座三水小城做出分别了。
淋漓其实不喜欢三水城站这个地铁站,因为不是分离就是感伤。然而正如生活,不得不面对。
当车厢门合上,列车驶出了三水城站站房,驶向远方时,淋漓心里默念:
“再见,三水小城。”
五、
他们从三水小城回到了海淀后,好似获得了什么,下定了决心,走不同的路。
森岛木还是偶尔会想起来这三年的初中光阴。“真快啊!”他想。明明自己是只差个两三岁便要成年的男性,但他总自以为自己还是个稚嫩的青少年,在这个方面,他并没有很好地扭转过来。这三年从来,大家都做了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所做所为都有其意义存在。
到了暑假末,淋漓要去松良八中报道,去的途中是经过动漫新城那一块的,于是她决定去甘仁鸿家里看看,和他做个告别。甘仁鸿提出把她的胖次归还给她的建议,并希望她接受。
“不用了吧,你留着吧。”
“为什么?”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