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双抢

一场矛盾引发的危机，在江爷爷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手法下，消弭殆尽。

江屿看得津津有味。

老爷子道行很深哪。

江国兴丢了大脸，没好意思再待下去，说了几句客气话很快就带着他家人离开了。

“爷爷，威武。”

江屿竖起大拇哥，表情做出夸张的怪模样，逗的老爷子乐开了怀。

拍了孙子后背一掌，“没个正形，下次悠着点，别瞎来容易出事。”

“知道了，爷。”江屿认真的应声，用态度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江爷爷看着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江屿，轻抚下巴的胡子，心里极其欣慰。

看着江屿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江爷爷唏嘘不已。

总觉得前不久还抱在怀里的小鼻涕虫，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比他爸还高出一头。

梭的一年，梭又一年，孩子大了，自己也老了，岁月不饶人呐！

“上午别乱走，午饭在你大伯家吃，商量一下农忙的事。你也成年了，该立起来独当一面了，一会认真听一听。再过几年成了家，就靠你们自己喽。”

江爷爷语重心长的叮嘱一句，眯着眼抽着大烟袋，不再说话。

“江爷爷，热闹看完了我就先回去了哈。”江波见没热闹可看，起身很有礼貌的向江爷爷道别。

“小波呐，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别疏离了，相互扶持往前走，有人帮忙路就越走越宽喽。”

“是的，江爷爷，我和屿哥肯定没差的，走了啊。您有空去我家坐坐，我爷爷也想跟您唠嗑呢。”江波笑呵呵的说。

“好好好，下次家里做饭就搁家里吃了再走。”

两人说了几句，江波回家去了。

“小屿呐，小波这孩子不错，有冲劲不怕事，还讲义气，好好处。江国兴家老二带的那一票小子，你别沾，都给我离远点啊。”

江爷爷不放心，又提点了孙子几句。

江屿笑着一一答应下来，“知道的，我跟他们那一脉玩不来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我奶呢，去大伯家了？”

“嗯呐，老婆子闲不住，说是去厨房帮一手，一辈子的操心命。”

江爷爷对老伴嫌弃的瘪瘪嘴，不过话里话外都显现出疼老婆的优良风骨。

江屿看破不说破，给爷爷倒了一杯茶叶渣泡水，说道：“今年双抢稻田里还跟往年一样干吧，加起来才八亩不到，抓紧一点半个月就能忙完。”

“要不了半个月，你小姑丈前几天来递了话，一家人明天就过来帮忙，估计十天就忙的差不多了。收尾不用你们几个小的管，到时候过去王家湾帮着干几天就成。”

江屿的小姑姑嫁在王家湾，沿着双龙河一直往下游去，村子就在河边，十来里地就到了。

小姑丈一家一直很这边娘家人特别亲，小姑丈人也好，大方直爽。

自从娶了小姑姑，每年双抢都是先来老丈人家把活干完后，再回去干自家的活，没有一年落下。

小姑丈家三个孩子，一儿两女，大表姐王翠香去年已经出嫁，排行老二的表哥王献忠与江屿大哥同岁，今年二十，是个能吃苦耐劳的老实壮小伙。

最小的叫王翠英，也是表姐，今年十八只比江屿大一个多月。

小姑丈家有片小果园，桃子、李子、枇杷、葡萄应有尽有。江屿小时候在陈家湾念小学，经常放学不回家，跑去小姑姑家里霍霍水果。

所以从小到大与表哥感情特别好。每次听到表哥来，都能开心好多天。

长大之后，念书去的时间少了，男孩子之间话也少了，但感情依然没淡。

中午大家一起在大伯家吃饭。

虽然分家好些年，但老江家的人相处起来还跟一家人似的。没有隔阂，也没有各种小心思和小算计，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

“今年还与往常一样啊，男主外女主内。田里的活交给我们六个青壮劳动力，加上妹夫他两父子，八个人足够了。”

现在老江家权力已经交接好些年，不是特别关键的大事江爷爷基本不发话了，都由江大伯和江爸做主。

江爸是个弟弟，自然不会出头，有什么事都是由江大伯说话。

“你们几个女人把家里照顾好，做饭喂猪养鸡这些家务事就交给你们了，稻子晾晒要看着点天色，别给雨水淋了，其他的你们不用管，辛苦你们了。”

“爸妈就在家里搭把手看着孩子，千万别跟年轻人抢重活干啊，照顾好身子别中暑了，有什么事叫瑾瑜去干。”

老江家每年双抢在大望乡一带都是一个奇景。

没有谁家分家之后能做到像一家人这么团结的。谁家分开立户之后不是先顾小家的，哪像老江家，有活一起干有饭同锅吃。

每年夏天农忙时，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羡慕。

“小屿，你一会跑一趟王家湾，跟你小姑家说一声，咱们明天开始双抢干活。回来时顺带去一趟陈家湾，招呼陈大发每天给我们留几斤好肉。小汐你熟门熟路，每天打早去拿一下。”

“好的，大伯。”陈汐应声道。

“大山，你们哥几个下午把咱们三家的谷仓收拾一下，农具家伙什都准备好。该修整的修整，该磨的也磨锋利点。”

大伯三言两语，把所有事情安排的井然有序，大家无比轻松，听安排照着指示干活就成，啥都不用操心，死命卖力气就完事。

家里有个总指挥就是不一样，干啥都松快，既团结又高效。

父辈们高兴，小辈们也陪着江老爷子喝了几杯酿米酒。当地这边叫胡子酒，也叫烧米酒。

度数高的能有38℃，度数低的才十来度，就跟甜酒一样，顺口沁人心脾。

要是放在地窖里，或者喝之前用夜晚的山泉水冰镇一晚，透心凉更够味。

江屿吃了饭，没敢多耽误时间，休息一会就向着王家湾出发了。

中午太阳正大，滚烫热辣。江屿穿了件背心，带着草帽一路沿河而下。

有时看见记忆熟悉的地方，时不时停留一会，反正时间足够，早去晚点回，能偷懒不少。

江屿打着皮懒的主意，悠然顺流而下，带着一种放马南山的自由轻快感。

阳光下，笑容灿烂的少年。

草帽下明亮清澈的眼睛，嘴里涌出的白色烟圈，金黄色浪花里散落着不知名的歌声，随夏风飘远。

走得热了，江屿脱下身上干净的旧白色背心，搭在肩上，露出一身不壮但很结实的肌肉。

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皮肤滑下来，有一种飞扬的荷尔蒙味道。

从陈家湾和官家村中间穿行而过，遇见认识的人停下来聊两句，不认识的也点头招呼，相邻乡亲的，老江家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年轻人步子快，哪怕路上时有耽搁，一个多小时后江屿到了王家湾。

小姑丈家就在村口第一排，院子里有个两颗枇杷树和一个葡萄架，现在树上和架子上挂满了果子，哪怕相隔几十年，江屿一眼就认了出来。

到了院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敲门的手举着还没落下，院门从里自动打开了。

小姑丈的正气坚毅的国字脸从门后露出来。

“小姑丈。”

“小屿来了，才刚跟你姑说你什么时候到，你是真经不起念叨，哈哈，快进来。”

小姑丈开着玩笑，笑呵呵招呼江屿进门。

“小姑，英姐”，小姑家大女儿翠香没回来，江屿熟络的喊完人，激动的抢上两步一把把表哥抱住，“忠哥，我想死你了。”

王献忠用力抱了江屿一下，拍了拍他后背，松开，开心的笑着，“呵呵，上个月才见过，有那么激动么。”

献忠表哥当然不知道，对他来说，他们上个月才见过，确实时隔不久。

可对于江屿来说，前世自从破产后，江屿疲于为生计奔忙，很少回家，两人可是好多好多年没见过面了。

江屿忍住激荡的内心情绪，摩挲着鼻子笑着掩饰过去。

“是不是双抢的日子定下来了？”小姑江梦溪插话问道。

“对，定了明天，家里让我来告诉你们，又要辛苦我小姑丈和忠哥了，也辛苦小姑和两个姐姐照顾家里。”

“嗐，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事情天天都是这么多，再说了，你们到时候不一样也要过来干活嘛，一家人不论这个。姑去给你煮点糖水，消消暑。”

小姑说着扭头就要直奔厨房去，江屿连忙拉着。

“小姑，你可别忙活了，我自己勺井水就行，那个凉快。一会就回去了，还要去陈大发那里定猪肉呢，真别弄了哈，您又不是不知道，哪会过来侄儿跟您客气过。”

江屿说完也不管小姑答不答应，匆匆奔去院子的压水井旁，压了一瓢水上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饱。

“小姑丈，要不你们一会就跟我走呗，免得明天你们还起大早赶路，晚上回家喝酒去，英姐也一起，热闹热闹。就让我小姑一个人守家，嘿嘿。”

江屿笑嘻嘻的打趣小姑，怂恿大家一起跟着他回家。

“好你个小屿，你就这么对我啊，小姑这么多年白疼你了。”江梦溪给了江屿一锤，笑容灿烂的责怪道。

“哪能呢，我这不是跟最亲的小姑才敢这样说话嘛。你就放你老公孩子一马呗。”江屿搞怪道。

“你啊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皮”，小姑点点江屿，扭头又冲丈夫和孩子没好气道：“你们想去就去呗，家里有我看着呢。”

“对对对，有我小姑在，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现在就走，别给我姑变卦的机会，赶紧的。”

“你们几个，赶紧滚，看着你们就来气。”小姑故意挥手赶人。

小姑丈和儿子女儿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睛里的心动光芒。

要不，就走吧，现在一起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