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离婚

范明接到女儿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吃炒河粉。

“爸”。

“嗯,莹莹!”

“你给我点钱吧。”

“莹莹,怎么啦?”

“爸,我没钱吃饭了!”

“你妈呢?”

“不知道去哪了,我前天回家就没看到她了!”

“啊?你打她电话没有?”

“打了,没有打通。”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从微信里给你转!”

“好的,谢谢爸爸!”

“傻瓜,你是爸的宝贝女儿啊,父女俩说什么谢?”

“嗯,好吧。爸爸,再见!”

“好,再见!”

范明挂了电话,马上从微信里给女儿转了两百块钱。

一会儿,女儿在微信里发来了一张笑脸,一个0K的手势。

范明在微信里给老婆发了话:老婆,你在哪里?

河粉吃完了,还没有老婆的回信,于是他打电话过去,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怎么回事?女儿说前天就没见她妈了。范明这两天工作挺忙的,也没顾上联系老婆了,现在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又拨打了电话,仍然是关机。

不行,这必须回家去看看了。

范明是公司长驻羊城的销售经理,管的是粤琼桂三地的销售工作,在公司里是业绩排名中等的大区经理。

他在白云区这边租了一套三居室,既是办事处办公室,又是他的住处。

他一个人懒得做饭,才下来吃了一盘炒河粉,没办法,必须节约钱,老婆没工作,还喜欢打麻将,还要还债,女儿要读书,家里乡下还有老母亲要养,不节约怎么行?

范明先是给上司周帆在微信里发了个微笑。

周帆回信:“兄弟你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分享?还是有什么麻烦事要求我?”

范明就拨了电话过去。

“说吧,什么事?”周帆与他相处不错,都是江城人,说话也随便。

“老大,我想请个假,回家一趟。”

“家里怎么啦?”

“老婆生病了,我女儿要上学,我想回去看看。”

“你这个月回款是完成了,可是季度的没完成啊,你这一回去,不盯着客户,到时完不成,只有月度提成,季度奖就没了,前两个月不是白干了?不能克服一下?”

“周总,我这也没法子啊,老婆生病没人照顾怎么行?女儿上学,早晚的吃饭也是问题啊,又没有人能帮我一下。请您批准了吧?”

“生病也没有个准信,你先请五天假吧,加上大礼拜,也有七天了,七天搞不掂,你得自己想办法了。还有一件事,如果季度完不成任务,拿不到季度奖,你自认倒霉是必须的,还有你那几个手下,你自己安抚摆平,这可以唦?”

“谢谢老大,我在微信里发请假条给张助理,烦她打印出来,给您签字,好不?”

“行,就这么办!”既然说好了,没必要扯犊子。

离季度结束只有不到二十天了,琼省的总经销商才打了二十五万款,他是不可能再打款了。

粤东和粤西的总经销也打了款,都不太可能打款了。

广佛和深莞的总经销应该是有可能打的,当然要盯紧。

粤北的客户还没有开发出来,这个季度是来不及指望了。

桂省五个客户,都是自己的老客户,不去也能打点款,但人去了多个十几二十万也正常。到时再看了,这样一算,季度奖拿80%问题不大,兄弟们的意见也不会大了。

于是发微信给粤省的两个业务员,让小陈盯着广佛的总经销程总,让小丁盯着深莞的总经销方总,每个人在半个月至少要打三十万货款预付到公司,否则大家都不要想季度奖了。

二人回信,一个发三个拳头,一个发东北人口头禅“必须的。”

在手机上买了高铁票,收拾行李坐地铁去羊城南站。

四个半小时到了江城站。走出站,已是下午六时了,女儿放学是五点半,坐公交快到家了,那只好打的回家了。

路上已经跟女儿联系了,让她回家后写作业,他在回家路上,等他到家给她做饭。

在家门口买了一条活的鲈鱼,买了半斤肉,一板鸡蛋,两个西红柿,一把空心菜,几个竦椒。

到了家,女儿在吃面包,写作业。

范明放下包,动手做饭。

鲈鱼蒸着吃,淋蒸鱼豉油就可以了,炒了空心菜,辣椒炒肉,西红柿鸡蛋汤。

三菜一汤,四十分钟搞掂,叫女儿上桌吃收。

边吃饭边聊。

“你跟你妈有联系吗?”

“有,但她没回信。电话也打不通。”

“你多吃点鱼,这鲈鱼没什么刺。”

“爸,你也吃吧,别光顾着我了。”

两个人吃完饭,范明收拾碗筷,又把行李放入卧室。

这是租来的二居室,夫妻两人一间,女儿一间,一厨一卫一客厅,月租一千五。

让女儿继续写作业,范明起身去找老婆。

二五八棋牌室是老婆经常去打牌的麻将室,老板也认识范明。

看到范明进来,老板掏出蓝楼抽一支递给他。

“范总,什么时候回来的?”

把烟接过来,两人边抽烟边聊天。

“今天刚回来的。我老婆在打牌吗?”

“范总,这有几天没见到你夫人了,怎么她还没回家?”

“没有呢,几天没来,不可能吧?”

“范总,这个我哄你干啥,我看看,她有四天没过来打牌了。”

“她不是老在你这打吗?怎么好几天不来了?”

“范总,你经常不在家,可能不知道,自上上个月起,你家夫人就换地方打牌了,来我这里少多了,你看,斜对面的发发发没有?这几个月她经常上那里去打,你可以去看看。”

“好,谢了。”

“不客气,有空来玩哈。”

范明向发发发棋牌室走去。进了门,发现装修比二五八是要新些,空调开的温度也低,环境也好些。

正好瞧见了邻居林惠玲,就打招呼。

“惠玲!”

林惠玲正在打晃晃(一种江城玩法,胡了牌的人起来歇一会),听见他喊,走过来,笑着说:“范明,你不是不玩牌吗?怎么过来了?”

“我找马艳呢,看到她了吗?”

“嗨,你还不知道吗?”

范明一怔,“知道什么?”

“你老婆马艳发的朋友圈,你没看到?”

范明拿出手机一看,哪里有什么马艳发的朋友圈?

“你老婆把你屏蔽了?!哈哈哈哈!”林惠玲大笑。

范明脸色很不好看,老婆把老公屏蔽了,说明她不想他知道她发的朋友圈信息。

“把你手机朋友圈给我看下。”范明朝林惠玲说。

“给!”她倒挺干脆。

在她的朋友圈里,范明看到了马艳发的朋友圈,花径公园,五老峰,三叠泉,仙人洞,美庐等境点的照片,她笑的好开心,神采飞扬!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照片在风景照里出现,拎着她的鞋子。

这是庐山恋啊,老婆和外面的狗男人!

怪不得林惠玲这么爽快的把手机给他看呢:你老婆和别的男人在旅游呢。

“惠玲,你认识这个男的吗?”

“这打牌的谁不认识,梁胖子,包工头,没事天天在这麻将馆里转悠,这不,帮你照顾你老婆哩。”

朋友圈里从前天到今天,去庐山玩了三天了,呵呵,原来,全世界知道,老婆出轨的最后那个人,是她的老公,此言果然不虚。

把林惠玲手机朋友圈的照片,转发到自己手机里,他走出发发发。

范明买了一件青啤,往家里走。

到家了,女儿已在洗澡,开了空调。才六月天就开了空调,苦笑一声,算了吧,何必计较?自己以后可能就只能和女儿过了。

在阳台上抽了三支烟,望着开始完全黑了下来的天空,他一抹脸,居然流了泪!

“去你妈的!”他大吼一声,和什么告别?

去冲了澡,回到房间里,开始喝青啤,喝空的易拉罐被他扔在了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回忆。

范明是离江城一百多公里新阳县的人,家里是农村的,父母生了两个姐姐才生的他,他底下还有一个妹妹。

两个姐姐读书不行,早不早就嫁了,大姐嫁了个电焊工,二姐嫁了个水电工,都在工地上打工,二人在家种田,照顾老人和孩子。

妹妹读书还可以,考上了个一本,去了浙江,在那边工作嫁了人,一两年也回不了一次。

在江城一个二类的大学里毕业后,就留在了江城工作,专业完全是开玩笑般的古汉语专业,根本找不到工作,一毕业就失业了。

最后没法子去跑销售,谁知道世上最精明的商人,偏偏就喜欢和范明这种从农村出来的,实在的业务员打交道?

范明又吃得苦,做事又扎实,在一个酒厂做业务员,短短五年时间,就升到了江城市总的位置。年收入奇迹般的达到了三十多万。

范明二十八岁在江城买了房买了车,二十九岁和马艳结了婚,马艳比范明小四岁,次年生下了女儿范莹莹。

马艳也是另一个县城里出来的女孩子,学历跟范明一样,也没学到什么专业知识,也只得做业务员,在范明的手下,结婚了就不出去工作了,因为怀孕了才结婚的,接下来带孩子,那几年确实是辛苦了。

女儿上幼儿园之后,马艳再也吃不了做业务员的辛苦,就不出去上班了,天天在家玩,迷上了打麻将,范明劝了几次,就随她了。

一个人不听劝,能怎么办?

幸好范明收入高,她上不上班不重要。

到莹莹上了五年级时,范明都已经四十出头了,这个酒厂改制了,换了老板,自然也就换了管理团队,范明所在的江城是最好的市场,年销售接近七干万,自然被新老板的团队垂诞。

范明下课了,失业了。

幸好他十几年来存下了二百多万元,房贷也早已还清了,他就准备找生意做,不想再打工了。

几个月后,范明投了一百七十万元入股,去开矿了,是一种稀有金属矿。

谁知道出了矿难?面对死伤几十人的矿难,所有们股东都面临着巨额赔偿的局面。

范明的存款,车子,房子全部没有了,还欠下了接近三十万的债务。

范明租了这个两居室栖身。马艳既然不工作,只有他自己去打工了。

这个工作他已经干了两年了,债务也还了近十五万。

谁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况。

手机有微信提示音,他打开一看,马艳回了信,说:刚才在打牌,现在回家了,老公有啥事?

范明发了一张卧室的照片给她,什么也没说。

马艳明白了,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戳穿了。

老公在卧室,而自己三天没回家,再说什么也多余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马艳回到了家。

“明天去离婚吧。”范明不想多说,结婚是在马艳家乡办的,离婚自然也得去那里办。

“你知道了?”马艳问。

没有回答,还有什么说话的必要?

次日去她家所在的镇办了离婚证。

协议主要是三条:①女儿归范明抚养,她没有收入,所以不负担费用。②债务归范明承担,理由同上。③各人的东西归各人,从此互不来往,两不相欠。

他陪了她去她家,向她爸妈说了离婚的事。

她爸:“范明,你俩为什么离婚?”

范明:“我等下走了,你们问马艳吧。”

范明说完就走了。

马艳爸妈问她为什么要离婚?

马艳说:“范明还欠了十几万的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都四十多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无房无车,女儿又大了,何时能出头?”

马艳爸说:“前两年不也这样吗?”

马艳:“我找了个人,他等下来接我,你们看看吧!”

马艳妈大喊:“你不要脸!范明养了你十几年,白养了!我们马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老娘滚!”

马艳爸也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范明这人不错,你这样轻易离了,将来必定后悔的!”

马艳:“爸,妈,范明跟我生活了十几年,我当然了解他!我马上四十了,找一个条件好的人不容易,现在找到了,我不抓住,就还得受多少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