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酒醒清宵半,虚伪土地公

热闹是八仙的。

陶铁什么都没有,却也不觉落寞。

甚至颇为欢喜地看着这一幕。

法财侣地,修行四要素。

法、财、地的重要性,陶铁早就已经体会过了。

唯独侣如何重要,如何发挥作用,陶铁原本还不太明白。

仿佛回溯了一次时光,旁观八仙宴饮、论道、斩剑、饮酒,他才知晓,原来道侣是真的能志同道合,真的能互相促进。

“我的道侣在哪里?”

艳羡之余,陶铁心中发出一声感慨。

整个人顺势从旁观八仙宴饮的状态脱离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山巅没有八仙,也没有璀璨星河,只有一个滴溜溜旋转,随风漂浮的木质酒杯。

陶铁伸手一招,把酒杯招回到手中,【万物通晓】习惯性用出。

【奇物:盛过一缕太乙剑光和一丝太极元气的酒杯】

【信息碎片一:酒不醉人人自醉,杯中仍有酒余味。】

【信息碎片二:酒来!】

【信息碎片三:纳入《饕餮观想法》中或有奇效。】

“嗯?”

看到第三则信息碎片中的熟悉内容,陶铁颇有些意外,随即心生期待。

他没有怔愣,浪费时间,立即照做。

【奇物:盛过一缕太乙剑光和一丝太极元气的酒杯】

【状态:饕餮观想中】

【信息碎片一:盛一碗清水,置酒虫于其中,以地煞术“剑术”粉碎酒虫,于月光下静置一刻钟,焚《太乙分光剑诀》拓本成灰,和酒吞服,食之或可习得《太乙分光剑诀》。】

【信息碎片二:你还在等什么?快!快!快!】

【信息碎片三:剑来!】

“还有这种好事?”

认真浏览完新的信息碎片,陶铁不禁大乐。

家人们,谁懂啊。

努力了两个月,却连《太乙分光剑诀》入门都无法做到的那种羞耻!

如今有了大好机会,可以一雪前耻,当然要紧紧抓住。

事不宜迟,陶铁马上用出法术“清水如泉”。

一缕清泉凭空而生,汩汩涌流,汇入木质酒杯之中。

珊瑚般的红色酒虫叮咚落进清澈泉水里。

右手食中二指并成剑指,隔空一点,地煞术“剑术”的蒙蒙清辉落在清澈泉水中沉浮的红色酒虫上。

霎时间,酒虫粉碎成末,均匀混入清泉。

皎皎月光顿时被吸引下来。

陶铁耐心等待着。

一息,两息,三息……

好不容易等到一刻钟时间过去,酒杯中的清泉骤然发生质变。

原先清澈纯净的泉水,忽地凛冽生寒,好似剑光。

陶铁不敢耽搁,立马观想出饕餮,就要一口饮尽杯中酒。

端起酒杯的时候,忽地又觉得这般急躁,有些不妥,失了礼数。

轻轻吸了一口酒气,陶铁松开手中端着的酒杯。

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抱掌前推,身子略弯,郑重作揖。

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晚辈陶铁,拜谢八仙。”

说罢,鞠躬到底。

“饮胜!”

行过礼,直起身,陶铁复又端起酒杯,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一仰头,将拓本灰和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初一入口,不觉有异。

待酒水下到肚里,陶铁方觉不同,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足可纵横九天十地无可匹敌的锋利。

他下意识闭上双眼。

耳边立即听到好似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

“吾有一剑,请道友品评。”

铮……铮!

龙吟声起,宝剑出鞘,纵横天穹,万剑归宗,摇动星河。

铮……铮!

龙吟声再起,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先天八卦,先天八剑道,先顺行,分光万千,再逆行,混沌为一。

此剑一出,日月失色,星河无光,有我无敌。

堪称道尽世间剑术之精妙。

陶铁不自觉地醉了。

既醉于酒,更醉于剑,但愿长醉不复醒。

【功法:

4.太乙分光剑诀(入门,进度:99%)(特性:醉酒踏歌)】

好在【万物通晓】的信息更新,及时唤醒了陶铁,没让他一直沉醉于其中。

两个月不得入门的《太乙分光剑诀》,得此机缘,瞬间跃至入门层次的极限。

只差一丝,便可精通。

这个提升稍显夸张,却又不过分离谱。

毕竟是八仙亲自传道。

陶铁又拿出了一缕“山”气、一缕“地”气,和一条价值三百两到五百两黄金的酒虫作添头。

倘若陶铁先前能够给出“天”、“泽”、“火”、“雷”、“风”、“水”、“山”、“地”八气,再拿出阴、阳两仪飞剑,汇入其中,怕是会从不入门直接到圆满。

就算无法圆满,至少也得是(精通,进度:99%)。

当然了,没有发生的事无需多谈。

相比于假设,陶铁更关注当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费了不少心神,方才没有让眼睛迸射出剑光。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世间十分安静。

陶铁站在山巅,忽然怅然若失,颇感寂寥。

寻到前贤留下的机缘,月下悟道,本是一件极美的事。

奈何有人不死心,前来打搅,横生枝节,实在美中不足,让人心生遗憾。

“唉!”

轻轻叹了口气,陶铁右手剑指用力一挥,出声喝道,“出。”

铮……

佩在腰间的黄阶上品法剑应声出鞘,闪耀寒光,悬于半空。

“别藏了,我看到你了。”

陶铁朗声轻喝。

这句话不是虚言,不是恫吓,而是事实。

一人独自爬山,先是沉浸在山间美景之中,后又沉醉于太乙分光剑道,陶铁怎敢不加防备?

肉身神通【千里眼】和【顺风耳】不宜长时间维持主动模式是不错,但是被动模式已足够陶铁对身周一定范围保持敏锐的感知。

不说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了然于心,至少不会连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也不知。

更何况,八仙山山鬼女郎虽然处于沉眠之中,却不是彻底与外界隔绝。

陶铁唱歌登山的时候,山鬼女郎就给出了回应。

来到山巅,机缘巧合寻到八仙留下的机缘,也有山鬼女郎的主动配合在其中。

否则,八仙多年之前宴饮、论道、演法、斩剑的一幕幕光景,如何会这般简单重现?

突然有“人”靠近,想对陶铁不轨,山鬼女郎不能亲自出手阻止,却也可以给出提醒。

两个因素综合在一起,陶铁无虞自己会被偷袭。

暗中潜藏行踪而来的“人”被窥破行藏,没有应声,只是悍然发起了攻击。

山巅忽地“呼呼”刮起一阵大风。

扎根岩石之中的松树剧烈摇动,被吹得东倒西歪。

铿锵铿锵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重重踏步冲阵。

瞬息前无有旁人的山巅突兀显现一个大鬼的身影。

这大鬼丈余高,脸面在月光掩映下仿佛熟透的南瓜皮色,两眼忽闪忽闪的好似氙气大灯,

张口如盆,几颗疏疏落落的牙齿约有三寸长,

舌头一翻动,喉咙里就发出呼哧呼哧的破风箱般响声,

挥舞着指甲锐利的两只巨爪,向陶铁抓来。

声势颇为浩大,攻击方式与力度却宛如儿戏。

连魑魅魍魉也不如,与长安村的赤发大鬼一般,是个样子货。

陶铁眉头微微蹙起,心生疑惑,但没有愣住不动。

他心念一动,口中喝道:“遯( dùn)。”

《太乙分光剑诀》先天八剑道八八六十四剑之遯剑。

天下有山,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悬于空中的法剑得令而行,倏尔横转,以一面剑身直面袭来的大鬼。

凛然不可侵犯的堂皇威严自法剑上迸出。

浩瀚剑光瞬间大盛。

铿锵冲阵的大鬼见了这道剑光,承受了这堂皇威严,就像老鼠见了猫,瞬间被震慑住了。

哪还敢继续前冲?

铿锵铿锵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却是大鬼被吓得连连后退。

只是退了没几步就乱了节奏,前脚绊后脚,十分笨拙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陶铁微微犹豫了一瞬,旋即下定决心,口中再次喝道:“大有。”

《太乙分光剑诀》先天八剑道八八六十四剑之大有剑。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以剑身横面大鬼的法剑得令,立即收敛凌迫威严,迅速转过身来,剑尖对准坐在地上,失了行动能力的大鬼。

欲要遏恶扬善,自当行霹雳手段。

只见法剑化作一缕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欻的一声刺下。

大鬼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法剑刺穿。

锐利凛寒的剑气四下迸散溅射,顷刻间就把大鬼撕得粉碎。

哗啦啦……

呼呼狂刮的风顺势将粉碎的大鬼碎片给扬了。

“唉!”

陶铁叹了口气,有些不爽。

刚刚学会《太乙分光剑诀》,且一步达到(入门,进度:99%)的层次。

他还想拿来“人”练练手,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

不说将八八六十四剑全部用一遍,至少让他多试几剑吧。

来的却是这般不入流的货色。

当真是扫兴!

叹完气后,陶铁心念一动,捏了个剑诀,将法剑收回剑鞘,

旋即转了下身子,看向呼呼大风中摇摆幅度最小的那株松树,淡漠说道:“不要玩这样的小把戏了,没甚意思,出来吧。”

那松树又晃了几下,方才稳住不动。

呼呼乱刮的大风随之停下。

八仙山山巅恢复先前的安宁平静。

一个穿着道袍,但浑身洋溢着神祇香火气的道人从松树中走出。

月光照在道人身上,没有影子。

尽管彼此间闹了两次不愉快,但出于礼数,陶铁还是主动见礼问候:“留仙县传道院学生陶铁,见过八仙乡土地公。”

道人拱手作揖,回了一礼:“八仙乡土地公喻镡,见过陶道友。”

互相见了礼,陶铁不愿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土地公的名声素来不错,为何会做下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

八仙乡土地公喻镡道人闻言沉默。

陶铁口中所谓损人不利己的事,指的自然是前些天是喻镡道人驱使赤发大鬼,“恐吓”豢养了金丝猴露露的杜伯,又在两次恐吓不成后,在长安村里制造出白衣鬼影和半夜鬼哭。

至于先前的南瓜皮大鬼发起的袭击,与其说是袭击,不如说是喻镡道人在泄愤。

本就没有真的伤害陶铁的心思,也没有伤害到陶铁的能力。

无需过多在意。

“损人不利己?”

沉默过后,喻镡道人嗤笑一声,冷冷说道,“若非你们横插一手,如何会损人不利己?利己得很!”

稍稍停顿了一下,喻镡道人拔高了些许音调:

“论修为,我生前曾是六品修士;论出身,我乃苍云州喻氏嫡系,净灵山内门弟子;论功绩,我曾杀江中恶蛟,斩妖除魔,救死扶伤……不管论哪一样,我都够格做八仙山的山神,而不是一个区区的八品红白敕下神的八仙乡土地公!

那顽石何德何能,竟可以山鬼之身,窃据七品红敕正神的山神之位。

既然朝廷置之不理,不愿伐山破庙,铲除淫祀!

那我想办法自己坐上山神之位,有何不可?

更何况……”

说到这里,喻镡道人嘴角勾起冷笑:

“又不是我伤了那顽石,把它驱逐出的八仙山!

若非我巡视长安村的时候,发现了那猴子的异样,我还不知那顽石遭了横祸呢。

只恨我知道这个消息太晚,以至于刚刚有所行动,就被你们破坏了!”

不知勾动了什么情绪,喻镡道人突兀激动起来,失心疯了一般:

“都怪你!都怪你们!

要不是你们,我此刻已经做了八仙山山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甫一入山,就泄了行藏。

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那个顽石?

为何你们都要把山神之位留给那个顽石,却不愿意给我?

就因为它摘了个果子给仙人吃吗?

啊?”

陶铁静静地听着八仙乡土地公喻镡道人与其说是抱怨和咆哮,不如说是在自首或澄清嫌疑的话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也毫无波澜。

什么论修为、出身、功绩,什么土地公,什么顽石,什么山神,统统与他无关。

他问出那句话,并不是出于好奇。

只是代表即将履任留仙县仙神司都管的黄君实教习,给“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的喻镡道人,一个自我陈情的机会罢了。

毕竟祂身为八仙乡土地公,理应护佑八仙乡辖下五个村子的平安,却做下驱使私下豢养的鬼物恐吓村民之事,实属不该。

若是较起真来,黄君实教习有足够的理由,在履任以后立即拿喻镡道人做鸡,杀给猴子们看,小小立个威。

元阳观顾虑喻镡道人生前的苍云州喻氏嫡系与净灵山内门弟子的出身,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也不敢去管。

黄君实可不怕。

真要闹翻了,大不了大家都不过安生日子了呗。

念及自己此刻代表的是黄君实教习,陶铁觉得自己也不怕。

那就没必要任由苍云州喻镡道人像个怨妇似的嘚吧嘚个不停。

祂自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陶铁可不乐意污了自己的耳朵。

心中这般想着,陶铁同样嘴角冷笑,语气讥讽斥道:

“聒噪!”

“若你当真有资格做山神,早就做了,何至于此时喋喋不休?”

“你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速速闭嘴!”

“莫要在此败犬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