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悬于梢头,林清浅猛地坐起,雪白的中衣被汗黏在身上,她抬手擦去鬓角的冷汗,大口大口喘息着,“又是这个梦…”她轻叹一下,将失焦的双眼移向窗外,月光撒在靠近桌边的红木小桌上,将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或者可以称做是图案的东西照的朦胧。少女在锦被中翻找些什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终于,细白的手指摸索到一处冰冷的东西“叮叮叮…”“嗙!”随着门被撞开的声音,“来了来了小姐!”一个莽撞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进入房间,可能是没睡醒,双腿虚浮,眼神迷蒙,“小姐怎么啦,可是需要出恭?”“…脆桃,你能…和我聊聊吗?随便什么都可以。”声音有些颤抖,她有些担心被听出声音里的惶恐,于是林清浅失焦的眼睛看往床侧的方向,那是脆桃发出声音的地方。脆桃耷拉着脑袋,似乎是困急了,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小嘴微张,杏眼下挂着一圈很深的青黑。“…”林清浅自八岁失明后,耳力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她听见随着夜风而来的小丫鬟规律的呼吸声和浅浅的鼾声,“唉…”林清浅叹了一下,开始摸索床沿的手杖,她探着路摸索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了,然后向着呼吸声的位置走过去。小丫鬟的口水都要浸湿领口的衣襟了,少女穿着雪白的中衣拄着手杖,脸上有些无奈,索性摸索到桌边。由于关上了窗户,室内温暖了一些,她捡起放在一边的毛笔,想写些什么,但是忽地又放下了笔,林清浅闭上双眼,疲惫的坐在小桌边,回忆涌上心头。八岁时的一场高烧,让她的眼睛慢慢看不见了,蒙上白雾似的,看东西越发模糊。父亲为她找来很多医师,吃了很多药,可是没有起色,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在祠堂的蒲团上跪了三天三夜,为她祈福诵经。可是没有用,小小的她没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只天真地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吃药了,药太苦了,她已经看不见父亲了,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父亲听见,苦笑了一下,揉揉她的小脑袋,只说要她不用担心,便起身离开了。母亲一直没出现过,她很想念母亲,于是某天偷偷跑出去了,想去找妈妈,可是她那时已是全盲,眼前一片雾茫茫的白色。小小的孩子穿着乱七八糟的鹅黄色裙子,伸长手臂往院外摸索,院子明明很小,却让她走了这么久。小林清浅又摔了一跤,眼泪蓄在眼底,却只是爬起身拍拍灰,然后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圆圆的小脸上黑一块红一块,晌午的太阳太毒了,毒的她要哭了。好不容易摸到小院的院门,她兴奋地准备拉门,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她抓个空,愣在原地,“浅浅,怎么身上这么脏?”是父亲的声音,她一下雀跃起来,还没等开口说话,父亲就接着说“算了,这个小丫鬟给你了,以后要去哪要她带着你。”声音里面有些不耐烦似的,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院里的丫鬟婆子才围上来请安,“小姐,以后奴婢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丫鬟婆子刁难你,我都会好好帮您管教的。”声音清脆活泼,和她差不了多少年纪,林清浅笑了一下,只是黑黑的脸上看不见而已“劳父亲挂心了。”说着,她又摸索准备回房,这次身边的丫鬟婆子围了上来,抢着要搀她回房,一群蠢货,当时她只是这么想,脸上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