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你……”
子胜不知要说些什么，却因商曜跑路时实在颠簸，加上浑身无力，说不出来。
“我是你爷爷召唤来的神使。”
商曜跨过岩石，随口解释一句后，对着空气快语道：
“救下来了！”
【好，跟着玄鸟与我汇合】
突然，还不等商曜找到玄鸟。
“吼！！！”
怪物般的嘶吼从身后传来！
男人变得千疮百孔，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孔洞，蛊虫不断进出，宛若恶鬼般追了上来，怒吼道：
“你这蝼蚁般的巫士！竟敢杀了它！你知道我养了它多久吗？！”
巫术不显，意味着他加诸在毒蛇上的巫术起不了保护作用。
蛊师最擅长的，其实是利用蛊虫来制造瘟疫，以及形成诅咒。
而不是操控蛊虫蛮横地去撕咬敌人。
现在，他愤怒至极，利用秘术与蛊虫合体，让自己的身躯暂时变得强大，并能通过呼吸转换出毒雾。
秘术不同于巫术，并不受苦寒之地的压制，因为绝大多数秘术，皆以肉身为本。
天赋不错，想必在苦寒之地外，他是个不一般的蛊师。
商曜速度提升至极限。
子胜在风中凌乱，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想告诉扛着自己的男人，自己后脖颈处有一只蛊虫，敌人或许能够凭借它确定他们的位置。
但此刻别说开口，他被晃得眩晕，都快吐了。
不过商曜凭借灵觉罗网，早已察觉那只蛊虫。
他并没有扯下来。
可能会伤到子胜，这小子看起来还没成年，得交给经验丰富的主癸。
好在主癸离得不远，在得知孙子出事后，他让族里的巫士背着他赶来了。
化身蛊虫之躯的男人，脸上的图腾闪过光芒，却怎么也亮不起来。
追了一会儿，他的速度渐渐慢了。
看着那个扛着人还比他跑得快，在山林间狂奔的巫士。
他恨得牙痒痒。
“不能再追了。”
“大巫交代的事重要。”
男人心情郁闷，要是在外边，区区一个巫士不得被他折磨至死？
趁着蛊虫还在身体里加持，转头朝着东南方向跑去。
…
半个时辰后。
鲜血淋漓的男人一瘸一拐来到了一片山谷里。
蛊虫纷纷离开肉身。
通过派出去咬住那少年的蛊虫，他粗略得知了对方的位置。
隔得很远。
“呼……”
他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眉头紧皱，剧烈汹涌的疼痛袭来。
被撞断的肋骨即便被蛊虫修复了一些，却也不可能彻底愈合。秘术的反噬，也令他身上被蛊虫钻出来洞红肿热痛。
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再确认一下敌人的位置。
男人闭上眼，静心呼唤自己的蛊虫。
他的思维进入了灵魂领域，毕竟他主攻的方向是压胜诅咒，与蛊虫拥有灵魂的交织。
片刻后，眼前的黑暗荡然一空。
天地变得缥缈，云雾弥漫一切，能见度几乎为零。
但通过蛊虫，他的灵魂看到了一条直通远方的小路。
于是飞了过去。
速度很快，眨眼便过去了几里。
不多时，他抵达了小路的尽头。
蛊虫停顿在半空。
虽然在灵魂领域看不到外人，但凭借蛊虫的动作，他依然确定了还是咬着的。
男人上前，半透明的手轻轻触碰蛊虫，幽叹道：
“不能来接你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对待爱人，即便对象是一只虫子，也倾注了十足的感情。
可蛊虫并没有回应他，甚至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是在惧怕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阴影挡住了男人。
他缓缓抬头。
一个老人的头颅，在云雾间飘荡。
正是主癸。
男人吓得灵魂闪烁，大喝道：
“你是谁！这里是我的灵魂领域！你怎么能进来？！”
灵魂领域，每个巫都能进入的领域，是巫连通天地的证明。
但巫所进入的灵魂领域，都是各自独立的，景象不一，即便现实中近在咫尺，也不会相遇。
主癸笑呵呵道：
“有手就行。”
话音刚落，他双目迸发璀璨的光芒，直入男人的灵魂！
男人顷刻间在现实中苏醒。
随后他控制不住地，再度施展对身体负荷极大的秘术，让蛊虫重新钻进体内。
幽绿色的毒雾再度从七窍喷出，他的表情顿时便痛苦不已：
“啊啊啊啊！！！”
双腿开始不听使唤，朝着来时的方向，迈出了一脚。
而后身体犹如木偶般被控制，疯狂地跑动起来！
…
时间流逝。
男人看到远方出现火光。
此刻，他已精疲力尽，身体全然不归他管。
在来自外人的命令下，忠心耿耿的蛊虫榨干了他的一切力量，啃食他的血肉当作食物。
他双目流淌血泪，游过河流，翻山越岭。
最终惨不忍睹的来到了一群人的面前：
灵魂领域看到的老人、红发青年和少年，还有四个壮硕，手持长矛身背弓箭的男人。
商曜看向他。
发现他变成了皮包骨，身躯溃烂，浑身是血，像个饿久了被泼了一身血的丧尸。如果不是蛊虫，都认不出来了。
火堆旁休息的子胜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起身一把抢过护卫手里的武器，举起来就要一矛结果男人。
“住手。”
主癸轻声道。
子胜一听，也只得咬牙收起自己的恨意。
主癸开始了自己的审讯。
他淡漠地对男人问道：
“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氏族？来苦寒之地干什么？”
男人咬牙切齿：
“死也不告诉你！！！”
当然，这是他内心的想法。
现实里，他已然神色痴傻，灵魂呆迷，缓缓回答道：
“我叫序，来自有雾氏，奉大巫之令……”
随着主癸的不断发问，众人对当外界的情况有了大概的认知，补充了一些消失的记忆。
苦寒之地，遍布于世界各处。
而有雾氏便生活在这座苦寒之地外，名为七渡原，中小型氏族颇多。
有雾氏的大巫，名为沙娑，和主癸一样是灵巫。
前不久的某个夜晚，她被主癸第一次召唤天外灵魂时的巫术波动吸引，并幸运地占卜出巫术作用的方向是在苦寒之地。
所以，她派出了三个族内的巫进入苦寒之地，寻找这道强大的巫术。
从情报中，商曜进一步了解巫术对氏族的意义。
每一个氏族都渴望拥有毁天灭地的巫术。
这类巫术用一次少一次，如果拥有，就是氏族的底牌，关键时刻翻盘的力量。只要够聪明，研究禁术时甚至还能获得不少威力强大的巫术。
序已经来了半个多月，寻找那道巫术的蛛丝马迹，深入苦寒之地，最终来到了这里。
“你们的大巫听起来并不强。”
主癸对序说道：
“她现在正借助你的灵魂妄图窥探我，可她太弱了。”
序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神智早已在问答过程中，被完全摧毁。
主癸浑浊的双眸不断闪烁灵光。
“你已经没用了。”
言毕，他闭上眼。
序也怔怔地跟着闭上眼。
只不过永远也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