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杜鹃花开
  • 漱玉
  • 3993字
  • 2024-03-20 16:54:40

此刻,买完红裙子的啼雪,紧紧搀着杜鹃的胳膊向必胜客走去,像给自己壮胆增加底气似的。

刚走到门口,身穿礼服、脖子上扎小红领花的服务生微笑着鞠躬开门,杜鹃登时发愣犹豫了一下,啼雪却从容地挺着胸脯迈着婀娜的脚步走了进去。

杜鹃和啼雪坐在柔软的皮椅子上,耳边是舒缓的音乐,空气里是诱人的香味,环境优雅得让杜鹃和啼雪不敢大声说话,啼雪还庄重地把大方纸巾铺在双腿上。清爽的免费柠檬水端了上来,三本厚厚的菜单也放在杜鹃和啼雪的手边。

第一次吃披萨的杜鹃和啼雪有些手足无措。啼雪白嫩的手指着花花绿绿的图片说:“看哪个都好吃。”

杜鹃很有兴致地翻看花花绿绿的菜单,边看边念:“法式红酒焗蜗牛,香草凤尾虾、泰式口口香、芝士培根。菜名真洋气,比家乡的麻婆豆腐,口水鸡、蚂蚁上树、夫妻肺片好听多了。听说青海有狗浇尿、北京有驴打滚,杭州有叫花鸡。”

“这都是谁起的名字啊?太土了。”啼雪笑着说。

“人民呗。”杜鹃说。

“中国的菜名太逗了。上次我老公带我去外边吃饭,他说四喜丸子译成英语就是四个快乐的肉球,童子鸡就是没有性生活的鸡。”啼雪捂着嘴笑了起来,杜鹃笑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啼雪发现她们两个人的笑声太大了,赶快向杜鹃“嘘”了一声。

“依照这种翻译逻辑,口水鸡就是流口水的鸡,麻脸女人做的豆腐就是麻婆豆腐。以后我要开餐馆一定把菜名起得超级好听。”杜鹃笑着说。

杜鹃叫来小围裙服务生问哪个菜好吃。小围裙服务生“吧嗒吧嗒”眨了几下眼睛完成了脑子里的电极对接,他立刻思维顺畅地说:“这要看个人口味,都好吃。”

杜鹃心想,这等于一句废话。

杜鹃的泼辣劲来了,她毫不犹豫地指着撒着辣椒的披萨和品种多样的炸拼盘说:“就要这两个。”

“要两杯酒!”啼雪指着图片上的红葡萄酒说。

“对,应该祝贺你。”杜鹃笑着说。

服务员转身走了以后,啼雪悄悄埋怨杜鹃,“你不能问服务员这个好吃不好吃,那个好吃不好吃。他一听就知道你没有吃过。”

“我以后又见不到他。本来就没有吃过嘛,我要是常来还问他。”杜鹃不以为然地说。

啼雪靠在皮椅背上,从容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柠檬水,咬了一下嘴唇,她还是没有抑制住在杜鹃面前显摆、显摆她的财富。啼雪抬起腕子上的小方金表看了看,又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钻戒。新置办的东西,新鲜感还没有过去呢。

“你看我这手表,是天梭的,漂亮不?好几千块呢。”啼雪摘下递给杜鹃,杜鹃拿在手里问啼雪,“又黄又亮,是金的吗?”

“我也不知道,你戴上试试。”啼雪对杜鹃说。

杜鹃不想戴,她把手表还给了啼雪。

“我老公说,本来想给我买更好更贵的,可是钱被他前妻卷走了好多。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有房子,现在二环里房子值好几百万呢。我如今也是百万富翁了。你知道吗?我也没饶了我老公,我说你总要给我妈点养育费呀。他给了我三万块,我寄给了我妈。我跟我妈说,城里的厕所都是在楼房里的,我妈听了很羡慕。我家今年要起新屋呢,这三万块也不够。哎,我手里也没有钱。本来,他说十万、八万没有问题,可是、可是——”啼雪喜滋滋而略有惆怅地对杜鹃说。

“可是都被他前妻卷走了。”杜鹃替啼雪说。

杜鹃的话说得啼雪都笑了。

“你赶快去找工作,老公能给你多少钱,不要靠他,要靠自己。”杜鹃说。

“啼雪,我简直有点佩服你。”杜鹃对啼雪说。

啼雪疑惑地看着杜鹃。

“佩服我?”

“你真有手腕和胆量,怎么让他离婚娶你?她老婆怎么轻而易举同意离婚?”杜鹃认真地看着啼雪,想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那个男人。杜鹃了解啼雪,她是做事目标明确不择手段的人,跳出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嫁给一个北京人,也许在离开家乡来到北京的那一天就决定了。

热腾腾的披萨端上来了,杜鹃举着刀叉齐上阵,丁丁当当响动很大。

“右手拿刀,左手拿叉,这样。”啼雪给杜鹃做示范。

“哎呀,那么费事干嘛,别装模作样、装神弄鬼了。”杜鹃率性地用手捏起披萨吃了起来。

看到杜鹃丢弃了刀叉,啼雪也放下沉甸甸的钢刀铁叉。

“你们领没领结婚证,这是我最关心的,不能让男人骗了。”杜鹃不放心地问啼雪。

“骗我?还是我骗他。再等一年我就二十岁了,到时候补办。”啼雪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杜鹃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啼雪。

“你也太小看我们川妹子了,我们不仅漂亮还特别能吃苦、特别有智慧,特别能战斗。”啼雪有点自得地说。

“你骗他?真的吗?怎么骗的婚。”杜鹃望着啼雪。

“我说我怀孕了,他当时就惊呆了,说给我一万块钱打胎,别让他老婆和儿子知道。”啼雪把炸鱿鱼圈扔在嘴里,“咔嚓”用力咬了一下。

“你打胎了?”杜鹃盯着啼雪的肚子看。

啼雪摸着肚子对杜鹃说:“什么也没有,现在肚子里都是得意。”

看到啼雪如沐春风的脸,杜鹃并不羡慕,反而为她遗憾。连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没有谈过,用不光明的手段抢来的北京丈夫,能靠得住吗?这样的生活能幸福吗?杜鹃心里都是疑虑。

“我就这么好打发,我虽然没见过一万块钱,但是,我的青春绝对比一万块钱值钱。”啼雪靠在椅背上抿着嘴,有点轻蔑和得意。

“我对他说,我都怀孕了,要不我嫁给你算了。”啼雪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那还不把他吓晕,孩子做掉可以,担当和责任没有。”杜鹃鄙夷地说。

“他结巴着说这种玩笑不能开。后来我找他老婆,说,阿姨,我怀孕了,叔叔说想娶我。”

“你这样其实、其实很冒险的,这能行吗?”杜鹃惊呆地看着啼雪。

“你猜,他老婆当时就像条疯狗,直接踢门窜过去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光。他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仇人似的打成一团,我在旁边只想笑。最后他老婆跳着脚恶狠狠地说,离婚。他撅着屁股捂着脸满地找眼镜说,谁不离谁是孙子。”

“你渔翁得利了。”杜鹃呆呆地看着啼雪。

“什么渔翁啊,钱都没有了,光剩下房子了,好在他年薪不少。以后除了户口暂时不能在北京,我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北京媳妇了。”

“他比你大多少岁呀?”杜鹃问。

“你猜?”啼雪调皮地问。

“这哪猜得准。”

“我也不知道,他也不告诉我,管他呢,这些不重要。明天我就穿着红裙子去斯米兰看海了,若是等我们打工挣钱这辈子也别想出国旅游。”啼雪兴奋地说。

“你骗他怀孕,他就这么认了?”杜鹃担心地问,虽然她对啼雪的做法有些厌恶。

“哎呀,已经这样了,男人吗,哄哄就行了。他想哭也没有机会了,后悔的时候在痛痛快快哭吧。反正我从他家小保姆摇身变为女主人了,我是房子的女主人,除了他,其他人都必须夹着包走人。嘻嘻,她前妻搬到他家另一套旧房子了。”啼雪的神态像个器宇轩昂的女王大人。

“你碰到的女人是个笨蛋加傻瓜,若是精明的人能把位置让给你,想得美,还能让你夺夫得逞。怀孕了,打胎走人活该,你乐意,多简单的事,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再说,这女人没喊来一帮亲友团把你打残就是幸运,或者把你剥光上传视频,说,这就是小三的下场,多丢人,想起都后怕。”杜鹃担心地说。

“带我到医院检查了,我跟你说得简单,其实特别惊险、曲折,以后我慢慢对你讲。智斗的结果我胜利了,那个蠢女人走了,老公现在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就是离婚我也能分一半房产,至少几百万,我在北京打一辈子工也挣不来的。”啼雪一脸得意。“以后我在详细告诉你怎么回事。”

望着手握百万元房产的姐妹,杜鹃丝毫没有羡慕。这种生活和婚姻不是杜鹃想要的,她没有羡慕的理由。

吃完最后一块披萨,啼雪结了账,当然,她没有哆嗦着手刷卡,她是百万富姐,以后她会习惯于刷卡生活,会坦然地做一个见过世面的城里人。

“我去趟厕所!”啼雪结完账,提着包走进飘着空气清新剂的厕所。

“你提包干什么,怕你的红裙子丢了啊。”杜鹃对啼雪的背影说。啼雪没有回头,似乎没有听见。

啼雪结婚,作为好姐妹该送给她什么礼物呢?杜鹃几天前就想这个问题,在否定了化妆品、首饰等物品之后,杜鹃决定给啼雪封个红包,她认为红包最实惠。虽然啼雪嫁给北京人衣食无忧,但是,手里握着钱就握着尊严、握着自信和自由,这个真理不会变。钱,最有用。杜鹃为啼雪准备了一个千元红包。

正在胡思乱想的杜鹃感觉眼前飘来一片红云,她猛然抬头一看,啼雪穿着她的红裙子和红皮鞋从厕所走了过来。

“哎呦!你这是做啥子嘛。”杜鹃惊异地看着红裙啼雪。

“不办婚礼,还要等哪天穿?我今天就要把自己打扮成漂亮的新娘。你陪我去天安门。小时候,天安门在我心里就是北京。我老公说,外地人都爱去天安门逛荡,傻子似的,专挑暑天四十度中午看天安门大广场,晒得冒油还排着曲里拐弯的长队进纪念堂,服了你们了。我说,我就喜欢去天安门。以后北京就是我的家了,天安门就在身旁,做梦似的,太幸福了。”啼雪兴奋地掐着杜鹃的胳膊。

“去天安门?几点了,广场不让进了,我们去后海,那里晚上特别亮,特别好看。”杜鹃提议。

“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一个实惠的红包。”杜鹃把红包塞到啼雪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钱。”啼雪嘻嘻哈哈地说。“你哪里有钱?给我这么多。哎,还是我杜鹃姐姐对我好。”

啼雪挽着杜鹃的胳膊走出必胜客,杜鹃趴在啼雪耳边说:“你还没让我见你老公呢。”

“以后再见吧,我妈都没见过,我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有什么办法,我们只能靠自己打拼。”啼雪无可奈何地对杜鹃说。

杜鹃看看啼雪悲哀地想,怎么把嫁人也当作打拼呢。

“我告诉我老公了,让他留意给你找一个好人嫁了,怎么样?”啼雪兴奋地使劲拽了一下杜鹃的胳膊。

“哎呦,你轻点,今天这支胳膊快残了。”

“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呢。”杜鹃不以为然地说。

杜鹃心想,找个不爱的人嫁就是虐待自己的心。

“一个人漂着多苦呀。”啼雪对杜鹃说,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站在甜蜜的彼岸。

“等下。”

路过麦当劳,啼雪飞快跑了进去。

“刚刚吃饱还不饿呢。”杜鹃对啼雪的背影喊。可是啼雪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麦当劳跑去。

一会儿,啼雪拿着一对鸡翅、一包薯条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天桥不远处一个老乞丐身边,把鸡翅和薯条放在老乞丐面前。

“我也像城里人一样任性一次。”啼雪回到惊讶地盯着她的杜鹃身边。

“疯了你,刚吃几天饱饭就抽风。”杜鹃没好气地说。

“我就是疯了,我要在天桥上对着大街喊,北京是我的家。”啼雪对杜鹃高声说。

“哎呀,妈呀,这孩子是喝醉了,还是结婚结出病了。”杜鹃夸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