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抄书人

赤霞山脉绵延数百里，如一条巨龙盘亘大地，主峰赤霞峰高耸入云，巍峨挺立。

日头渐西，赤色云霞晕染天际。

霞光透过笔直矗立的赤霞峰，如瀑布般斜洒而下，落在数百里外的兴邑县城。

城南，梧桐坊市。

八方茶楼。

二楼，朝西的杂物间。

一袭灰色粗布麻衫的少年静静站立窗前，轻抚窗棱，感受着白皙指掌间落日余晖带来的淡淡余温。

少年豁然抬头，遥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笔直山峰，明朗双眸中多出几许深邃。

“高山度赤天。”

少年吟诵许久，却记不起这句诗的来处，眉头轻锁，愣是吟不出下一句。

正搜肠刮肚时，一阵轻浮脚步响起，一瘦小长衫儒帽老者快步走到少年跟前。

“小恩公，众人皆来齐也。”

咬字清晰，语声带着说书人特有的韵味。

少年转身，便见瘦小老者一脸灿烂笑容，那对漏风大门牙甚是显眼，当即微笑点头。

“李伯，不用叫我小恩公，叫我陈易就行。”

李大门牙收起笑脸，摇头正色道：“不可，恩公于我有救命之恩。

三年前若不是恩公出钱出力替我请来医师，我李大门牙早病死在大街上，哪还能活到今日？

我大夏国人最重礼仪，这声小恩公却是要叫的。”

陈易拿他没办法，不再多言，有些搞不懂他漏风的大门牙为何没影响他的吐字发音，或许有着某种独属于说书人的秘诀。

微微耸了耸肩，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过去。

寻常书生习字用的小册子，其上写着《封神传》三个工整大字。

李大门牙小心翼翼接过书册，如获至宝捧在手心，老脸上复又露出野菊盛开般的灿烂笑容。

近些日子，《封神传》是兴邑县城最炙手可热的话本。

每次说《封神传》，八方茶楼皆座无虚席，听客赏钱大方豪爽，茶楼老板给付的工钱翻了数番。

李大门牙在兴邑县城说书人圈子里，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怪不得他不珍重。

“这是全本话本，以后没了。”陈易道。

“啊...这...这就没了？”

说书人笑容一滞！

“没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陈易点点头，面上亦带着几分惋惜神色。

他穿越到这方世界已有两个多月，初来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怏怏清瘦少年。

父亲陈平在城外意外失踪，家里只剩二娘和十二岁妹妹。

没了家中顶梁柱，眼看坐吃山空，写话本出售已是陈易想破脑袋能想到的唯一来钱门路。

这还得多亏了官府登记在册，身为牙郎的父亲陈平多年积攒下的人脉。

作为梧桐坊的老好人，八方茶楼的老板娘，说书人李大门牙，都受过陈平的恩惠。

李大门牙手捧话本，脸色涨得通红，连声道：“不是...小恩公，《封神传》写完，可以写其他话本嘛，比如《降妖传》，《除魔传》什么的，总之什么传都好，各位老爷们爱听。”

陈易无奈摇摇头，“之前说过的，《封神传》是偶然得到的残本，只有这一本，我只是个抄书人。”

“唉...那...那该如何是好欸！”

李大门牙喟然长叹，失魂落魄，戚戚然如丧考妣。

之前他总抱着些许侥幸心思，猜想自家小恩公是那文圣下凡，奇思妙想惊才绝艳，写出《封神传》这等旷世佳作，所谓的抄书人便是小恩公自己。

现在看来，似乎...没猜对。

陈易沉默。

穿越前自己也喜欢读传记小说，但总是囫囵吞枣，一目十行，看过就忘。

那些名著话本皆只知晓大概。

唯有《封神演义》的故事熟悉些，电视剧中扮演妲己的演员颜值够顶，总归看过几遍电视剧。

就这，亦记不住那么多。

绞尽脑汁回想，亦只记得零散的故事情节。

纣王酒池肉林，妲己美貌，哪吒闹海，杨戬，哼哈二将，孔宣五色神光，诛仙剑阵...

勉强瞎编一通，成了抄书人笔下的《封神传》。

和原作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奈何兴邑城的听客老爷们爱听，说书效果出奇的好！

茶楼老板娘，说书人李大门牙赚得盆满钵满。

再之后，满城的说书人都来找李大门牙买话本。

就连街头巷尾的平头百姓，亦四处传播《封神传》故事。

陈易的话本水涨船高，赚得不少银两。

良久。

“李大门牙，还不快点出来，给老娘去接客！”

隔间外一声粗豪大嗓犹如晴天霹雳！

黯然神伤的瘦小老者方才惊醒。

“莫慌，这就来也！”

李大门牙匆匆一礼，抱着话本快步离去，不多时折转而回，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交到陈易手中。

轻轻掂了掂钱袋子，估摸着能有十五两纹银，陈易疑惑，“这么多？”

李大门牙小眼微眯，笑呵呵道：“醉花楼派了人来，全本话本价给到十五两。

全本话本卖出，买家在衙门登记在册之后，旁人却是不能再卖这个话本。

醉花楼作为兴邑城最大青楼，亦有说书才女，出手自是阔绰得多。”

“哦...”陈逸恍然，打开钱袋正要掏出一角纹银，却被李大门牙伸手按住。

“小恩公，之前的话本章回，我已赚了不少的银钱，这些就免了。”

“听客老爷们催得紧，我先去也。”

说罢，李大门牙便欲离去，看了看少年那圆滚滚的胖墩身形，终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小恩公，我听医师说过，太胖容易得病，你得节制些，不可贪食。”

一个多月时间，亲眼看着小恩公从一个清瘦少年，硬生生吃成了个胖墩，李大门牙着实替他担心。

“无妨，这是脂包肉，回头练几趟拳脚就没了。”

陈逸晒然一笑，胖嘟嘟的双下巴轻微颤动。

李大门牙看得连连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将钱袋子小心收好，陈易出了茶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坊市人群中。

夜幕降临，亮起几家灯火。

圆滚身材胖少年扛着大包裹，穿街过巷，步履匆匆。

来到一处大门紧闭的小院前，透过门缝，瞧见微弱灯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暗夜里，谁人为你掌灯？

动念间，面板提示浮现。

【李大门牙对你心存感恩，人族声望获得提升。】

【说书人乔铁嘴仰慕你化身的抄书人，人族声望获得提升。】

【说书人...】

【资深听客张旭对你化身的抄书人万分敬仰，人族声望获得提升。】

【资深听客...】

【声望提升，极道点数+1（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