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找你。”
“怎么了？”
“你和那老狐狸还在通话吗？”
“嗯？对。”
“断掉。”
池楚歌急促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莫乔从未想象那张如传说中雪女一般不惹尘埃的脸庞，竟然会露出此刻焦急失态的神色。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都是大事。
他没再多问，也不理会耳机那头儿雷蒙德疑惑的询问，干脆利落地摘下耳机关闭。
池楚歌凑上来，近到咖啡与香草的香气一股脑地涌入莫乔的鼻腔。
他不由得向后退几步，背靠在房门上。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这里有个专对出轨者和第三者下手的女性连环杀手吗？”
莫乔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在池楚歌的诊疗室里，她想要警告自己留意外号为“开膛手教父”的雷蒙德。
当时她无意中透露，这里什么病人都有，嗜血狂、连环杀手......不过当时莫乔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因此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对，怎么了？”
“那个人就是我。”
池楚歌面不改色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准确来说，不是我，是我的另一个人格。”
“等会儿，”被重磅信息炸得头晕目眩，莫乔狐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女人：“你说你有人格分裂？”
“也不准确。池楚歌患有臆想映体，我和连环杀手，都不过是她自以为分裂出的人格而已。”
眼看池楚歌情绪越来越激动，莫乔连忙握紧她发冷颤抖的双手，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说慢点，你把我搞糊涂了。”
“我一直在通过药物压制另一个人格的出现，但我没想到她竟然骗过了我与维罗妮卡，这几天来她一直没有接受注射，等的就是这个出现的时刻。”
“时间还有多久？”
“也许几分钟，我说不准。”
说着，池楚歌不禁提高了音量，双手发抖：
“收容所的那些人不能发现这件事，我曾经保证过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如果他们发现——”
“放心，我在这里。”
莫乔用力地握紧了池楚歌冰冷的手，手指轻轻在她的指尖勾了下，示意她不要担心。
从男人的宽厚大手中传来暖暖的热意，看到他的眼睛望着自己，黑色的眼眸深邃如平静的海面。
池楚歌缓缓地说：
“我，不，应该说是池楚歌患有臆想映体。顾名思义，心中所想的事立刻就能反映在身体上。只要我想让我的面色失血，脸色瞬间就可以变得苍白。”
她越说越快：
“她觉得自己有人格分裂，或者说想要变成不同的人，所以身体就真的如她所愿，分裂出不同的人格来。不，不对，我们并不是不同的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是我们——”
“够了。”
莫乔温柔地打断她。
一会儿“人格分裂”，一会儿“臆想映体”，池楚歌一会儿用第一人称，一会儿用第三人称，足以可见她的慌张。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比蜘蛛人抹除了大脑的形状时还要迷糊。
但他将所有的疑问藏在心底，知道现在越是疑惑发问，反而越会加深池楚歌的不安。
池楚歌怔了一下，抬头看过去，就见莫乔的黑眸中闪着灼灼光亮。
他轻声而坚定地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我......”
轻咬住下唇，莫乔身上沉静而坚定的气息如微风般也感染着自己。
池楚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棕色眼瞳再次睁开的时候，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我需要你做三件事。第一，等会她醒来，会想要挣脱逃离收容所，你要帮我制服她。第二，想办法给她注射这个药。”
池楚歌将一剂注射剂交到莫乔的手中。
“第三，注射之后，她会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我需要你把这个拿给她看。”
一本如手掌般大小的袖珍大部头《精神分析诊断入门经典三百题》被她从口袋里掏出来。
“你要让她阅读这个考题，这样才能确保下一个被唤醒的是我。”
“好。”
几乎没有迟疑，莫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池楚歌奇奇怪怪的要求。
他根本不理解《精神分析诊断入门经典三百题》和唤醒池楚歌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也不理解她嘴巴里的那个什么“臆想映体”。
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池楚歌需要他的帮助，莫乔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咚咚。”
女厕所门外传来敲门声。
莫乔扯着嗓子喊道：“在维修！”
他反手将房门从里面锁住，觉得还不够，又一拳头砸在门上的小黑箱上。
蓝色的电火花劈里啪啦地飞出，电路被破坏，短时间内这门打不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池楚歌和莫乔沉默无言，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那药不能直接现在就给你注射吗？”
池楚歌摇头，“哪个人格处于苏醒状态，药物就对哪个人格有压制作用。你现在给我注射，会立刻让我昏睡过去。”
“这简单。把你的手臂给我。”
莫乔握起池楚歌纤细白皙的手，将袖子挽至手肘。
他一手拿起注射剂，蓄势待发，就等待会儿人格切换的一瞬间，立刻推动注射器。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该怎么确定你的那个杀手人格，什么时候会出现？”
“你会知道的。人格的切换通常伴有——”
池楚歌话说到一半，身形一晃，忽然无力地倒在莫乔的怀中。
“怎么了？”
难道现在就是切换人格的时候？
不对，如果切换的时刻她会丧失意识，那她肯定会提前告知自己。
一手不敢松懈，紧握着注射剂，另一只手扶起不省人事的女人，莫乔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就打？但如果此刻还在体内的仍然是池楚歌，那个他熟悉的医学天才池楚歌，该怎么办？
还没等莫乔想出个所以然，鼻间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如甘冽的伏特加，混杂着闲湿的海风，是旅人在幽冷的冬季漫步于黑暗的海岸会闻到的气息。
脑袋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池楚歌！
怀中的白发女人猛地推开他，如矫健的野猫般四肢着地后跳几步，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那女人的脸和池楚歌一模一样，但任凭是谁都不会把她们两人搞混。
脸上的清冷褪去，她唇线微抿，眸光挑衅地看着莫乔，眼神就像丛林中机敏的猎豹，闪烁着警惕与讥讽。
她的速度如此之快，莫乔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将注射剂扎进她的手臂之中，怀中之人便已跃至几米开外。
看着那个与池楚歌有着相同面孔的女人，莫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女人先开口了：“你让开。”
“抱歉，你的......”
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总不能说“姐妹”吧？
“唔......‘室友’交待过我，不能让你离开收容所。”
“室友？”
女人挑眉，同样的动作，在池楚歌身上有着漫不经心的优雅，在她身上却充满了野性与肆意。
她勾起嘴角，“哦，我懂你的笑话了。因为我们合租在同一个身体里，所以你说我们是‘室友’。”
“更何况，你是个危险的连环杀手，我更不能放你出去。”
“怎么？你背叛过你女朋友吗？”
莫乔迷茫地眨眼，母胎单身的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见莫乔一脸迷惑的神情，女人笑着说：
“既然你没有出轨，那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有那些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渣女，才应该惧怕我。”
诶，等等。
池楚歌说她是“专对背叛者和第三者下手的连环杀手”来着？
莫乔看待她的眼光不由得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女人，原来是个字面意义上的纯爱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