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绑一个男人回来干什么?”娇媚柔和的声音,就像杨柳拂风一般轻轻地吹过。
“三妹!说书里面的人讲了,不管是出征还是起事的时候,都要用人头祭旗。
有了人头的供奉,祖师爷才会保佑咱们!以前的人行军打仗,出征的时候都要砍那么一两个脑袋的。
咱姐妹几个都是被那些个臭男人逼到了上山为匪这步田地的。如今咱们要起事,索性就杀他一两个。”一个如同银铃般的声音解释道。
这杨虎在迷糊中突然听到了起事、祭旗,而且还要用人头来祭旗,而且还是用男人的脑袋祭旗。
这下可给他惊得,额头直冒冷汗,紧张的不行:这帮家伙也太狠了。
不过听声音,说话的两个女子年龄应该不大。
作为一个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青年,他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要报警!!!”
杨虎手脚刚动了一下,才发现全身已经被绑得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
睁开双眼,瞅见地面上的泥土正快速向后退去。突然,鼻子嗅到了一股骚味,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眼睛也清亮过来,他努力抬头向周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什么?我怎么被绑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也随着马儿的奔跑而晃动起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与其这样受罪,还不如不醒呢!
“这是什么地方?我没在做梦吧?”
杨虎的内心更迷糊了,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回想起来:连续值班二十四个小时,晚上七点下班的时候天上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
八点半到家,九点就接到通知回公司开会。当时他还抱怨了几句:自己就是一个臭打工的,又不是什么领导,开个哪门子会哦!
不过说归说,还是不敢公然挑衅领导的权威。
出门的时候天是阴沉的,天上的乌云像是要压到他脑袋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他记得自己是在大雨中被天上一道闪电给劈中的。当时还在想:这才毕业工作没几年,就命丧这场大雨中了?
“难不成我是被雷劈到了这马背上了?”杨虎的疑心更重了。
他再次睁开眼来,看到了马鞭、马靴。这下没错了,就是在马背上。
自己现在不但是在马背上,还是被几个女人给绑了。
这股骚味是马的,还是这几个女人的,杨虎彻底懵了。
“大姐,今晚咱就去李家,把李大少爷给绑了!”三妹恶狠狠地说着。
“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客人吗?咱绑他做甚?”大姐惊讶地问道。
“哼!他说过要娶我,要为了赎身。可人家陪了他半年,还拿出自己的钱倒贴。
如今钱都花光了,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今天咱们起事,第一个就先把他拿下。
把他绑来做压寨夫人,他们李家出得起钱赎人,咱们就一起发财。
李家的人要是不出钱,大家就一起用人!哈哈哈!”三妹表现得异常兴奋。
“你真是喜欢上李家大少爷了?”大姐也跟着乐呵起来。
“李少爷长得好看,又留过洋,喝过洋墨水。而且还是美利坚克莱登大学的博士,出手又阔绰。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三妹分辩说道。
“难道你就没想过人家是逢场作戏,跟你玩一玩?玩腻了,就不会来了?”大姐劝解道。
“不会吧!说书人说的都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从没说过书生无情无义啊!李少爷不是那种人。
你虽然是我大姐,但我也不许你这么说他的坏话!”三妹的声音很坚定。
“我们四姐妹从那种地方出来起事,所有人的钱凑起来,还不到七百块大洋。
二百大洋一支的盒子炮,咱也只买得起三支。配送的五百发子弹,这些天练习打枪又用了三百发。
但凡你们多长两个心眼,咱也不至于四姐妹凑不出两千块大洋来。
你们一个个年轻貌美的,这些年赚到的钱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了吧。可结果呢?你们一个个全都倒贴出去了。
要是这回我们每人买上两支盒子炮,那不比现在威风多了?也不至于四妹连枪都没摸上。
咱现在只有三支枪!
根本撬不开李家那样的大户人家!三妹!李少爷暂时不要去想了!”
大姐清脆悦耳的声音像腊月天泼出的一盆冷水,浇在她们的心里,瞬间就让老三的心凉了半截。
“大姐!砸不开李家大院,那我去把李少爷勾出来,再绑了他行吗?
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钱多买几支枪了,咱们的姐妹每人配上两支。
从此走马江湖,纵横天下!”三妹也是一个倔脾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李家家大业大,东三省黑白两道都卖他家的面子,况且跟少帅还是亲戚。
咱们才刚起事,就把李家办了,这东三省咱还呆不呆了?”大姐也一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杨虎脑袋抖了个机灵:呀!这个女人还有点脑子!分析得头头是道。
自己虽然不知道李家是什么人,不过盒子炮、东三省、张少帅这些他还是听说过不少的,还是能从这些信息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咱做了土匪也不能随心所欲吗?”三妹还是不死心。
“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去做土匪?
要是土匪真的有那么好做,那东三省谁还不是个土匪了?”大姐郑重说道,单从她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她并没有因为起事当了土匪而兴奋。
相反,她的声音里还多了一丝忧愁。
“咱们这里土匪遍地走,谁还不是个土匪?”三妹不服地回怼道。
东三省的土匪遍地走限于特定的时代:那便是甲午战争之后到大力剿匪之前的一百年时间里。
这段时间的东北刚开了禁,各地活不下去的人都往这跑。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闯关东了。
敢往这跑的,都是在老家活不下去,活得不好的人。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不过胆大妄为的人更是多数。
张大帅也是从土匪这个行当起家的,现在果真就闯出了一片天来。
张大帅加上张少帅这样的历史名词,杨虎隐约可以察觉到这是一九二八年皇姑屯事件后。
张作霖不死,东三省就只有张大帅,没有张少帅。
他抓住了一个重要信息:四个女人,三支枪。
现如今自己被绑得死死的,明显就是他们所说的用来祭旗的那个男人。
脸可以丢,可脑袋得留着啊!
杨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当家的,你们起事还差点武器,我会做!
我自愿加入你们,一起起事,大家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马背上的女人很是吃惊。手里的马鞭抽在杨虎背上:“你给我老实点!”
不过听到“有难我当”这四个字,几个女人再也按耐不住兴奋笑了出来。
杨虎最后的那四个字说得很慢,字音很响,有意突出了重点:有难“我”当!
两个女人朝他看了过来,三妹不屑道:“我们要的是二十响的盒子炮,不是你拿来打猎的火药枪!”
这几个女人竟然对自己有意突出的重点没有半点兴趣。
杨虎感觉自己这是明月照沟渠,一腔真心喂了狗。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悦:毕竟人家说的确实是这边的实情。
东三省这个地方,封山几百年了,这些年来才得以开发。野兽成群,那些个闯关东来的人,如果手上不提上几杆猎枪,早晚会成猛兽的点心。
这些人手上用的大多数都是猎枪,并且还是自个打出来的。这种上百年传承下来的做枪方法,早已过时了。
用黑火药、铁沙子做成的猎枪,打猎可以,对付土匪那就是孤身入虎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