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振的表白,绝对够诚意。
不过却引来韦光乘和李锡的鄙夷。在他们眼中,这么直白说要给人当狗的,必定都是猥琐小人。
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殊不知,程元振是个太监。
太监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伺候好主子。离了主子,他们啥也不是。
他们跟宫女还不一样。宫女出宫,可以找人嫁了,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太监要是离开了皇宫,人生就彻底没有了意义。就算隐居在村落之中,也会一辈子在压抑和被鄙夷之中度过,那种痛苦根本无解。
能找个好主子,是太监一生最大的幸运。
尊严都没了,当狗又有什么所谓呢?
杨天真把太监组成的射生军,交给了小太监程元振,李锡立刻就变成了光杆将军。
这倒也不是防范李锡。李锡之前虽然没有表达过,但做为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愿意带着一支太监军队吧。
要是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一起当做太监,那就不美了。
“李锡,你去把这些羽林军组织起来,以后就是你的班底了。能组织多少,全看你自己本事。”
“即刻起,擢升你为羽林卫中郎将。”
李锡心中一动,早上亲眼看到高适的那一套,这不就用上了嘛。
“谢杨相栽培!”
韦光乘见杨天真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暂时空闲。就凑过来,想要与他讨论一下时局。
如今长安一片乱象,皇宫、国库都受到威胁,需要守护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杨相,皇宫之中的暴民,虽然已经清除,但还需要一军驻守。另外,各处国库物资极多,也需要大量军队去守护。那些都是朝廷扫逆平乱的本钱。”
“暴民扎根于各坊之中,应勒令各坊门关闭。还有在外游荡者,杀无赦!”
韦光乘把事情从头梳理了一遍,听起来好像是一个逐渐恢复秩序的办法。
可杨天真不这么想。
暴力镇压,从来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韦大人,你看看我手下,一共就这么点人。哪里有兵去驻守那么多地方?”
“依我的意思,就由着那些暴民去抢吧。”
由着暴民抢?
韦光乘吃了一惊,实在是想不通,杨相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身为一国宰相,不是应该尽全力,维护局面稳定吗?
呸,奸相!
不过韦光乘除了苦劝,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他韦氏一族已经与杨相合作,现在算是彻底捆绑在一起了。
“杨相,骚乱持续不断的话,城中各大族富商,都会遭殃。这样一来,他们心中充满怨气,还怎么凝聚起来,共抗叛军?”
杨天真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
说到底,韦光乘还是怕自己的家族,也在骚乱中受损。
当然,杨天真自己的府邸,也不能幸免。
但这都不重要。
“韦大人,暴民抢就抢了,反正也吃不下去。我杀了他们,再抢回来。这些无主之物,就都可以给我用作军费了。”
“你觉得,要是我替各大家族守住了财富,他们会捐给我吗?”
各大家族为了守住长安,当然会捐钱。只不过捐的数量,就不会很多了。这些大家族,从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捐出来的钱,肯定没有抢的多。
韦光乘深知这些大家族的秉性。
杨天真洞悉一切的目光,和老谋深算的招数,让韦光乘在炎炎夏日里,如坠冰窟。
原来,杨相才是最大的劫匪。他在等那些暴民抢完,然后自己出来做那个最后的渔翁。
很聪明,但很残忍。
这是把整个长安城中,无论官民,全都一起玩弄于掌中啊!
韦光乘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忖再三,只能对着杨天真叉手说道。
“杨相,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暴乱会更激烈。我不能不顾及韦氏一族的安危,告罪先回家了。”
杨天真大度的摆摆手,让韦光乘带着他的那群铁匠,回去守护韦氏一族。
他也不是要坑死所有人,对合作伙伴,还是可以大度一些的。
等李锡那边,重新整编完羽林卫,过来汇报。
“杨相,很多人找了宫女,急于回家结亲,不愿再从军。末将按照杨相之前的承诺,没有拦阻他们。”
“接受整编的羽林军,只剩下五百七十二人。”
杨天真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是太老实,重承诺讲信用,是一点阴招都不会用啊。跟他爷爷李林甫那个老狐狸,可一点也不像。
“李锡啊,那些人你可以放他们走,但也别放的太干脆。”
这话给李锡整懵了。
能放,又不干脆,这是要干啥?
实在是理解不了,只能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杨天真。
杨天真直接给李锡下了命令。
“你去通知羽林卫所有人,包括在编的,和那些走掉的。化为小队上街去抓暴民,抓到了全部充军。能抓多少人,就给他们升多大官。”
“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羽林卫中郎将的这个中字,就拿掉吧,当羽林卫郎将!”
一字之差,也只差了一个品阶,可军中权力就天差地远了。
李锡神情一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杨相这里得到了差评。
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小将来说,自尊心受到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杨相放心,除暴安良是吾辈责任!”
呃……
杨天真克制住了继续打击他的欲望。
有必要说的这么伟光正吗?不就是抓个壮丁,扩充一下军队数量。
化整为零,抓暴民的效率会大大提高。
最关键的一点是,权力下放了。
这些老兵油子,自己知道该怎么占更多便宜。一定会纵容暴民掠夺,然后做后面的黄雀。
甚至可能命令被收编的暴民,主动去打劫大户。
长安已经乱了,没人再出来维护治安。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杨天真做这种安排,就是已经考虑清楚了之后的效果。
城中富户,会像遭水洗了一遍一样。那些真正的穷人,因为没有家产,反而没事。
回头集合军队,逼他们把劫来的财物全部吐出来。反正这些都是不法的赃物,而且也说不清都是谁家的,只能充公。
这样就完成了杨天真的第一轮融资。
军队也扩充了,钱也到手了。军权和物资,都掌握在杨天真手里的时候,长安城里谁说了算,自然就明朗了。
羽林军在杨天真的授意下,倾巢出动。
程元振带着那些太监,还有一些滞留于此的宫女,有些不安。
太监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杨相没有给他们安排事做。
身为太监,本身就异常缺乏安全感。离开了皇帝,没人把他们当人。出去遇见暴民,都会把他们杀了,搜搜看身上有没有宫里的宝贝。
他们的命运,已经完全掌握在杨相手里。
程元振被一些太监怂恿,有些战战兢兢的来到杨天真面前。
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问道。
“杨相,您看奴家这些人,还有什么可为您分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