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天刚亮。
荣国府的仆人们起个大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紫杉树下,一个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公子,舒展四肢,行云流水般打着一套武当拳。
荣国府起得最早的公子,非他莫属。
此人姓贾名珠,字源生,乃是荣国府爵产继承人贾政的长子。
贾珠十四岁进学,十八岁娶李纨为妻,生子贾兰;十九岁乡试中举,下一步便是要参加春闱大考了。
路过紫杉树的家仆,看见贾珠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打着武当拳,无不瞠目结舌,汗毛耸立。
人们这般惊悚,自有道理。
贾珠从小跟随武当名师习武,打出一套武当拳,也不算什么奇事。
他们惊悚的是,已经被太医判死的珠大爷,怎么突然生龙活虎,打起了武当拳。
就在前一日,当今圣上闻知荣国府大公子贾珠病重,念及贾家祖上功劳,特遣太医来荣国府诊病,以示恩眷。
太医望闻问切一番,断言贾珠脉象濒危,活不过十天。
丫鬟、小厮们听说,贾政老爷已经私下嘱咐侄儿贾琏,速去准备棺椁等后事了。
时隔仅仅一天,被太医判死的珠大爷,竟然精神抖擞打起了武当拳,这哪像是撒手人寰的样子?
武当拳法,柔中有刚,软里藏硬,化劲用柔,发劲用刚,卧床病夫,岂能随随便便打得出来?
如此看来,家仆们的震惊、惶惑,并不浮夸。
只是这些丫鬟、小厮有所不知,此贾珠,非彼贾珠。
昨夜原主魂离魄散,渐行渐远。
那一刻,时空转换,物是人非,全新的贾珠来到红楼世界。
贾珠搞不清这是盗梦,还是穿越?
他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为生计奔波,疲惫不堪。
现如今,置身红楼时空,成了荣国府爵产继承人贾政的长子,有了宫殿一样的豪宅,有了靓丽贤惠的妻子李纨。
只可惜,眼前这锦衣纨袴,沃甘餍肥的生活,随时就要破败。
此时成为贾珠,并非幸事。
前世熟读《红楼梦》,对红楼世界,了如指掌。
从红楼原著时间线看,此时的贾家,看似风光,衰败征兆已经显现。
正如红楼诗云:
一局输赢料不真,
香销茶尽尚逡巡。
欲知目下兴衰兆,
须问旁观冷眼人。
古董商人冷子兴,算是一个清醒的局外人。
他是替荣国府收地租的周瑞女婿,对荣国府底细一清二楚,贾家衰败之兆,冷子兴看得明明白白。
那日,冷子兴在酒肆中偶遇穷儒贾雨村,闲聊所说之言,极有先见之明:
“贾家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冷子兴的话,概括起来,无非两点:
一是贾家费用太大,收入萎缩,胡支乱花,入不敷出。
二是贾家人杂事多,诺大家族,儿孙一代不如一代,没一个真正撑起门面的厉害人。
也就是说,荣华富贵的勋贵世家,气数已尽,到了抄家流放,家破人亡,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封建社会的抄家,伴随着流放和酷刑,不亚于诛三族,一旦遭劫,家人幸存无几,比灭门好不到哪里。
开局便知悲惨结局。
这泼天的富贵,不接也罢。
然而,接与不接,我已经是贾珠了!
这岂是个人所能左右?
奈何!奈何!
贾珠一边打拳,一边思忖置身红楼时空的困境。
荣国府一宅,从上至下四百多人,人心各异,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都在变着法子,蚕食荣国府这块肥肉。
朝野更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夺嫡传说甚嚣尘上。
朝中衮衮诸公,各怀鬼胎,只顾揣摩圣上心思,互相攻讦,欲将对手置于死地,无人专心理政。
这种形势下,不图思变,安享富贵,必将会家破人亡,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穿越便要历劫,老子做了什么孽?
贾珠只能一边打拳,整理思路。
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如何防患未然,改写红楼世界抄家流放的既定结局。
贾珠没有死,红楼新天地。
贾珠这样一个新角色,不是正好可以在红楼时空,演一场好戏吗?
你前世持才傲物,口吐芬芳,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牛气何在?
贾珠顿感浑身热血乱窜。
在这红楼时空,自我救赎的唯一出路,便是主动出击,下猛药,除痼疾,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除此无它。
贾珠随着心中思路渐渐清晰,拳路也流畅不少,借助原主记忆,打完一整套武当拳,身上已然沁出一层细汗。
他心中暗赞原主武学功底不浅。
荣国公贾源,以武功勋贵,在世时,嘱咐子弟不可废弛武功,但承平日久,人不知兵。
荣宁府后代,尊享祖荫,除了袭官,花钱捐个官做,也易如反掌。
荣国府长房贾赦,就给儿子捐了一个五品同知的官。
试想荣国府子弟连科举都懒得去搏,谁还会打熬力气,去练武功?
贾珠读书之余,能练就一身武艺,殊为不易。
这得益于贾政的思虑。
贾政常叹自己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尽失祖先本色。
长子贾珠读书之余,贾政延请武当名师,教授贾珠武当内家功夫,算是弥补了自己文武不全的遗憾。
……
贾珠打完拳,在众人惊诧目光下,回到自家的院落。
夫人李纨见夫君归来,满面喜色,呼唤丫鬟们服侍贾珠吃早饭。
李纨,字宫裁,容貌端庄秀丽,气质典雅,出身金陵名宦之家,父亲李守中,乃是国子监祭酒。
昨日,太医给贾珠号脉,作出的判死诊断,犹如晴天霹雳,令李纨万念俱灭。
没成想,贾珠深夜一声惊叫,改变了一切。
昨夜,李纨听到丈夫惊叫,赶紧起身,点灯察看。
烛光摇曳,人影憧憧。
只见贾珠一骨碌翻身坐起,精神矍铄,双目如炬。
李纨惊诧不已,以为这是贾珠回光返照。
这些天,贾珠身体虚弱,整日昏昏沉沉,不进茶饭,以至于从床上坐起,也要人搀扶。
此刻,贾珠自己轻松翻身坐起,双眸清亮灵动,精气神十足,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病态。
李纨赶紧喊醒丫鬟素云、碧月,起来侍奉贾珠。
次日大早,贾珠不声不响起床,自己洗漱,没事人一样,蹓跶出门了。
李纨惊得手足无措,派了丫鬟素云,远远跟在贾珠身后观察,以防不测。
素云很快回来报告,珠大爷精神得很,在花园紫杉树下,打起了武当拳。
李纨这才放下心来。
目睹丈夫神奇痊愈的奇迹,李纨高兴得浑身颤抖。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夫君的病,去如狂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贾珠打完武当拳回家,只见花梨木餐桌上,摆着两盅奶子糖粳米粥、两盖碗建莲红枣汤、一碟法制紫姜、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火腿炖肘子、一小碟野鸡瓜齑……
七碟子八碗的丰盛早餐,以及精致的瓷器、银器、象牙餐具,令贾珠有点不适应。
大户人家早餐也不一般。
前世上班的早晨,为了赶时间,早餐甚是随意,经常是在地铁站旁的便利店,或者街边早餐车旁,随便对付一下。
贾珠在桌边坐下,微笑凝视夫人李纨。
载入十二钗正册的丽人,果然超凡脱俗。
李纨容貌温婉秀丽,肌肤细腻如玉,散发着珍珠一样的光泽,合体的锦缎衣装,包裹着她凹凸起伏的美妙身段。
贾珠不由心旷神怡,渴望插上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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