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难熬,每天仍然是度日如年,徐小山还是每天只说两三句话,他除了躺在床上睡觉,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去他爸妈家吃饭。没有男朋友、没有结婚的时候,静姝时常感到一个人孤独寂寞;现在结婚了有了老公,静姝更感到孤独寂寞。他只是静姝名义上的老公,实际意义上他是陌生人而已。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着,沉浸在他一个人的思考世界中。静姝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在一个家里生活,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和她多说话,更不要提他去关心她、呵护她、安慰她、走进她的内心了。她的内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他从未来过、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当初是考虑到他老实、寡言、靠谱,她才会选择和他结婚,当然也包括他有房子、他给彩礼。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又幼稚又功利。他不靠谱、不老实。他只不过是穿的破烂的老实的外表下掩藏着自私、无趣、老土、不懂风情、不懂爱的心。他和她形同陌路,因为结婚证而成为亲密的人,其实是路人罢了。
再这样下去静姝就会憋疯的,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没有人和她聊天沟通,没有人给她温暖。无聊、寂寞、无趣、憋屈、厌烦......她想要回商洛老家了。
她坐在他爸妈家里的沙发上撅着嘴没好脾气地对他说:“我明天一早上就回我们娘家了,我想看看我爸妈。”
他此刻坐在她的右边,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电视里的世界杯球赛。他的心思都集中在球赛上,看也不看她就用不高的低沉的声音敷衍着说:“行。”
就说了一个字“行”,他整个人都要钻进球赛了,哪有心思去认真回答她的话。
她看着他毫不关心自己的冷冰冰的态度顿时来气,愤怒的火焰霎时窜了出来。她冲着他高声怒吼着,好像要把结婚以来这半个月受的委屈和不快全部发泄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她的右手在微微发抖,她的嘴巴也比平时说话要变大很多,那又弯又细又黑的黛玉式的蹙眉每一根眉毛也紧紧的聚拢在一起,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温柔知书达理了,她忽地站起来,从他手上一把夺过遥控器,关掉电视,以冲破云霄的巨大的声音震惊了房屋的每个人:
“看电视,就知道看电视。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存在我的感受,你关心过我么,和我说会话不行么?你是木土人么?”
她原本以为她的咆哮和愤怒会引来一次战争,他和她会大吵一架,谁知道他却和没事人一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平静地看着她,他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用低沉不高的声音说:“好吧,那就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回你们家。”说完又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继续躺在沙发上专注地、开心地看球赛。
她对他的这种出人意料的淡定、冷漠、自我的反应更是觉得不可理喻。她发了这么大的火无济于事。在不懂爱的人眼里对方做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她的心更冷更难受了。
“不要吵,吵什么呢,有多大的事呢。按道理你们是该回去一趟。刚结婚的夫妻是应该回门的,回门就是新郎新媳妇看望娘家人。“婆婆脸板的铁青,本来婆婆的说话声音就大,这会因为护犊子,看静姝吼她儿子她很不开心很不满意,因此声音更大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还能怎么样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小山就是这样的不懂爱情、缺乏浪漫、冷漠自私的人。要怨就怨恨自己吧,谁让当初自己轻率地闪婚呢?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她和徐小山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坐车回商洛。雪花已经停了两天了,但是树梢、树叶、房顶、路边的小草,上面仍然盖着白色的雪做的被子。稍微有些冷,她穿着红色的中长款羽绒服,配着黑色的过膝高筒带高跟的靴子。大红色的羽绒服更显得静姝皮肤又内又白,看起来就像十八九岁的大学毕业生。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黑色的裤子,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依旧是老土、朴实,带着那么一点点寒酸。
“去外面吃早餐吧,有些饿”,静姝说。
“去我妈家吃早餐吧。还省钱,还吃得顺心。”他理直气壮地说。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离了你妈咱还不能吃早餐了?能花几个钱?”她越说越生气。这个男人节俭、抠门已经让她不满意了,再加上他干什么事总是先想起他妈,什么都是他妈怎样怎样,而不是她怎样怎样,这一点更是火上浇油。她偏不去他妈家里,偏要去外面吃早餐。
她气呼呼地径直朝着小区门口走,他也只好跟着,两个人一起去超市旁边的早餐摊吃饭。
到SL市杨斜镇石道屿河村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刚走到家门口,妈妈和爸爸就一起来接徐小山手里提的礼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脸上笑出了花地说着:“拿这么贵重的礼品干什么呢?上次拿的四条芙蓉王烟酒我们拿到街道上换了八百块钱呢,这次又拿这么好的烟,谁舍得抽呢。还是去街道上换钱吧。外面冷,赶紧屋里坐。静姝打电话说今天你们要回来,我们就特意生了炉子,屋里面炉子的火大的很。”
他和她就进了屋子。屋子特别小,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床上没有被子,床单不是很干净。距离床头能够站着一个人的缝隙处放着一张四只脚的木桌子,桌子上面放了四五个喝水的二十多元的蓝色、绿色塑料杯子,还有治疗高血压的各种药,比如四盒坎地沙坦、三盒清血胶囊、三盒氨氯地平。一个黑乎乎的用了四五年的破旧不堪的洗脸毛巾、吃了一多半的一个苹果、一个大面包、一盒锅盔馍、一卷卫生纸......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放在这张桌子上,桌子就给人凌乱而挤满的感觉。在靠着公路这个方向的位置安装着取暖的烤火炉子。炉子上的烟筒从一扇窗子穿过去,把烟排在窗子外。炉子里面塞满了木柴,屋子里温度有二十多度,暖和不冷。炉子的周围放着三把木土小椅子,大哥、大嫂、弟弟,分别坐在椅子上。见静姝和徐小山进来了,大家都热情地高兴地笑着起来让座。
“不用管我们,咱又不是外人,我们就坐在床边就行了。”静姝见到亲人格外兴奋、激动、开心,她笑着说。
徐小山虽然不说话,但是他看到大家对他和静姝很是热情,他也很开心。他发自内心地喜欢静姝的这些热情好客的亲人们,他高兴地咧开嘴笑着,眉宇间都是微笑的气息。这个时候的徐小山真的给人一种老实巴交、质朴无华、善良的感觉。
静姝的大哥可能因为是家里长子的原因吧,除了爸妈,他就是对这个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最积极的人了。他不喜欢收拾自己,经常穿的破破烂烂、衣衫不整,而且是十几天才洗一次脸,头发两三个月洗一次。他的两只眼睛是三角形状的,略带一点点内双。短而粗黑的眉毛增添了一些被岁月折磨的疲惫之感。他的脸没有静姝白嫩,但是在男人里面也不属于黑,是浅黄带点白。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虽然他给人的感觉是标准的乡巴佬式的农民,可是他给人的另外一种感觉是极度热情、极度老城老实、待人极好,直率鲁莽,冲动急躁。
“有四条芙蓉王,还有一瓶五粮液,还有一袋五常大米、一箱特仑苏牛奶。真不错,都是值钱的东西。赶紧问问小山和玉红吃饭没有?”大哥说话向来是高喉咙大嗓子。
“吃过午饭没有?想吃什么?妈给做饭去。”静姝的妈妈微笑着高声问小山。
“吃过了。吃了。”徐小山看着这么多人,他有些害羞地腼腆地微笑着说。他能感觉出这家人看到他的礼品是喜欢他的,也能感觉出这家人好满足好说话和热情好客以及善良、淳朴。
“那咱打红四吧。打扑克,玩吧。这几天又都是闲着在家无聊。”嫂子愉快地说。嫂子是静姝这家人里面个子最高的,有一米七五。人长得高挑精干。一头精悍的短发,圆溜溜的双眼皮,白里泛点浅黄的皮肤显得她比整个村子的其他年轻女人聪明利落的多。她上衣穿着浅蓝色的棉袄,腿上是一件浅红色运动裤。
“好呀。太好了。咱就玩红四,也就是挖坑的扑克牌。输一张牌五毛钱,拿一次炸弹每人给十元,一张牌没有出的被关一次给十元。”她太兴奋、激动了,可以开心地纵情玩了。在徐小山家憋屈地压抑地无聊了半个月,今天终于能够放松了。
徐小山是不喝酒、不抽烟、不玩扑克牌、不打麻将的人,他就坐在床边专注地呆呆地看着大家玩牌,他几乎不说话,依旧沉默。
“我出对八,我手上咋都是小对子呢?大对子在哪里?谁有大对子?”静姝乐滋滋地抱怨着自己牌不好。
“对十。我出对十,谁要我对十?”弟弟虎子大声喊着,他玩起牌来也是兴高采烈的。
“轮到我出牌了,我出对k,谁能够制服我的对k?哈哈,哈。”大哥大笑着眉飞色舞地展示着自己有着对k。
“炸。我炸了。我拿了四个6,炸弹。知道不,炸弹,我这可是炸弹,你们每个人要给我十块钱呢。哈哈,哈哈,真的是好运气。”嫂子大笑,她的骄傲、趾高气扬、洋洋得意的声音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因为她有着了不起的炸弹牌,这局她赢了。
“好呀,真厉害。嫂子伟大。给,这是我的十块钱。”静姝好像是自己赢了似的,她输了十元她却心里无比开心、激动,嫂子拿了炸弹牌,有趣、好牌。
“咱就能拿到炸弹牌呢?运气咋这么好?”弟弟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兴奋、刺激。
“我媳妇厉害,能接到炸弹牌。这局我们家赢了,赢了,哈哈。”大哥满脸的傲娇和高兴、激动。
嫂子的面前放着三十元,这是她开局赢的钱。
大家沉浸在玩扑克牌的快乐中,无论是输还是赢,每个人都是开心的、兴奋的,脸上眉梢都写满了喜悦和幸福的。静姝受伤的心经常是回到老家就被治愈了,老家就是她的心灵疗养所。如果累了、烦躁了、难过痛苦了、受到打击挫折了,回到老家,亲人们的温暖质朴乐观会缝合你的伤口,让你安静下来、开心起来、重新站起来,微笑着继续活下去。
大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明朗。星星就像女娲娘娘抟土造出的小孩,遍布在天空的每个角落。星星们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光都奉献出来,整个天空澄澈明净,亮的像是一把又一把的明晃晃的利剑挂在了天上。静姝从小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仰起头注视着星星,她总是认为星星是懂她的,她也是懂星星的,说不定有一颗星星就是前世的自己呢!徐小山看电视去了,爸妈在准备明天的饭菜,哥嫂们也都回自己家里了,难得清静。静姝一个人坐在院落,和她的老朋友星星在对话,她要把故事讲给星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