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演戏,何必认真,过于认真就会受伤、就会流泪。正如庄子所说:“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静姝就是如此,她对所读的书过于较真,以至于忘了自己、难为自己,一直都是为父亲为母亲活着,为名利虚伪地活着,她忘了怎样活着才是对自己的解脱。
她只想到了和徐小山结婚可以给爸妈带来一笔收入,可以让弟弟顺利地把弟媳娶回家,可以让母亲不再为自己的婚事担心,可以提高她家在村里的地位,可以让爸爸妈妈给邻居吹牛炫耀女儿在城里有一套房子。
可是静姝从未想过和徐小山结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自己是否真的爱徐小山,徐小山是否真的爱自己,婚姻到底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根本性的原则问题,她也想不明白,那就糊里糊涂地结婚吧,大不了将来再离婚。
元旦节那天徐小山来了,他仍然穿着那件旧旧的洗了好多次的穿了很久的褪色了的发黄的夹克,夹克里面仍然是和古董一样的陪伴他时间很长的衬衣,裤子仍然是黑色的年代久远的那条经常被他习以为常的老裤子,好像他除了这几件衣服再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了。静姝和他婚前总共见了三次面,这三次见面他每次都是穿着这几件老土的陈旧的破败不堪的衣服。他实际年龄三十二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老实憨厚内向死气沉沉、没有活力,这是他留给静姝的印象。他没有三十二岁小伙子该有的朝气、帅气,和生命力。反正要结婚了,随便他吧。
徐小山坐在静姝租来的的一室一厅的公寓里。静姝在饮水机上给徐小山接了杯水,她先是在一次性杯子里接了半杯热水,接着又接了半杯冷水,双手递给他,微笑着说:“喝点水吧。”
坐在书桌前的徐小山略带腼腆地脸稍微有一点点发红地、一点点害羞地、一点点不自然地双手接住水,他快速地喝水,喝完水还是沉默。从他进静姝的房间到现在十几分钟过去了,他都是不开口说话,他的眼睛瞅着房间的布置。静姝的房间虽然不足二十平米,可是卫生间、卧室、厨房、客厅都有,只是卫生间和厨房特别小。卫生间有一个很小的马桶,马桶右侧靠墙的那一列的左边是洗澡的淋浴器。厨房更是狭小,只能容得下三个人同时站在里面,多一个人就会有些拥挤。客厅中间有一张能坐四人大小的沙发,这是静姝从二手家具市场花了一百元买来的。电视墙很小,静姝也不喜欢看电视,就在电视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能容纳四人的饭桌,桌子上放着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百年孤独》的上面摞着余华的《活着》,《活着》上面是一本加缪的《局外人》,《局外人》的上面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这四本书是她大学时喜欢读也经常读的书,大学毕业来二中工作后,她把它们就束之高阁了。卧室也比较小,单人床上面是一张席梦思床垫,这张床垫质量不好,静姝把妈妈给她的外面是红色洋缎子被面的被子当褥子,铺在床上,这样睡觉就舒服多了。挨着床尾的是一个小小的简易衣柜,这个木衣柜是白色的总共只有三层,最多只能放下冬天的十来件羽绒服罢了。
静姝看徐小山在瞅着房间的布置而不说话,她有些生气,就先开口说:“你不是说商量我们结婚的事么,怎么不说话?”
徐小山微笑着说:“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回咸阳吧,我爸妈说要见你,和你商量办婚礼的事。”
静姝想都没想就说:“我相信咱爸妈,就让他们看着办吧。订酒店、招待客人、布置婚房,这些事他们肯定会办好的。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回我们家吧,我爸妈说要见你。”
徐小山非常听静姝的话,这也是静姝同意闪婚的一个重要原因吧。他笑着说:“行。那咱明天就动身,我去给买点礼品,我就买贵点的吧。”
说完徐小山就下楼买礼品去了。一路上徐小山非常开心,他很满意这桩婚姻,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娶一个比自己学历高的妻子,他自己只是一个专科,而静姝却是名牌大学毕业。想到静姝工作稳定,是有着编制的高中老师,他更是知足了。何况静姝长得可爱清纯、皮肤白皙、眼睛澈净呢?和静姝结婚可以让他在父母亲戚面前有面子。
徐小山高高兴兴地来到人人乐超市,这个超市距离静姝住的地方走路需要十分钟左右。一楼的右边卖烟酒食品,他对服务员低声说:“买三条芙蓉王,三瓶五粮液,三盒包装漂亮的龙井茶,三桶橄榄油。”
这位女服务员笑容满面,因为这可能是她今天最大单的生意了吧。
“好的,好的,您稍等,您坐下来喝杯水,我给您把这些礼品集中在一起给您送个购物袋整理整齐。”
这位女服务员拿出一个漂亮的购物布袋子,这个布袋子能把这些礼品全部装下,袋子的正面还印着新年快乐四个字和圣诞树的图画。
“先生您好,总共一万八千元,元旦节打折优惠后是一万六千二百五。”
徐小山从最里面的那件衣服的右口袋里取出了一张陕西信合的银行卡,他只有这一张银行卡,这卡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的单位修路修桥修水库,属于建筑类,虽然是国企,但是工资不高,一月五六千。同事们大多是月光,有的还工资不够花还网贷,而他却每个月工资基本上一分钱不花地攒了下来。因为他几年买不了一件衣服,也不出去下馆子吃饭,也不会旅游,也从来不抽烟喝酒打牌。单位的同事出去玩从来不叫他,大家就认为他就是“老好人、老实人、会过日子。”
向来节俭的徐小山这次大出血地一下子就是一万六,他被这巨额数字震惊了,他在想买贵的好的礼品怎么就这么多钱呢!
他不吭声也不刷卡,只是眼睛瞅着手中的银行卡,这让女服务员有些着急,她急切地又提醒了一遍:“先生您好,礼品已经包装好,您看怎么付钱?”
徐小山这才清醒过来,他抬起头望着女服务员恳求着说:“再优惠优惠吧,这么多钱呢。”
女服务员被他带点可怜的又老实巴交的眼光所感动,她怜悯地说:“您别急,我给领导申请,给您按照贵宾优惠。”女服务员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两分钟以后她微笑着说:“先生,可以给您最大优惠,给您折扣最大,总共付一万六就可以,再给您送个喝水杯。这是我最大程度帮您的了,我尽力了。”
他感觉到这位服务员是真心诚意帮他省钱给他优惠的,他想了两三分钟就开心地说:“行,我刷卡吧。”他之所以高兴地刷卡,是因为他觉得这钱花得值,虽然一万六,这可是第一次见岳父岳母,必须隆重,礼品必须拿得出手,一定不能在老丈人家丢脸,一定要有面子。
微风像调皮的小女孩一样,淘气地吹乱了徐小山的头发,他那本来就稀疏的细软的有点发黄的枯发在风中左右飘摇。
回到房间,静姝看到徐小山给她爸妈买了这么多昂贵的礼品她有些小感动,当他告诉她花了一万六千元时她有些惊讶,这不符合一贯节俭的徐小山的做事风格。
要把未婚夫带回老家见父母和亲戚了,静姝心里就像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澎湃起伏。农村老家的人擅长当耳报神,谁家有个芝麻大的事,没有一两天全村人甚至附近几个村的人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这次把徐小山带回家,肯定会有各种版本的传言,一定不能让村里人笑话,必须让那些邻居亲戚羡慕嫉妒恨。静姝在准备着......